時間:212-12-21
隔天,李丹若將姜豔夏叫到自己屋裡笑道:“想請五妹妹幫個忙,五妹妹先聽聽,看看做得做不得。\[\]”姜豔夏忙點頭答應,李丹若見她點了頭,這才接着笑道:“咱們家那間點心鋪子,現也能做出十幾樣點心了,這帳就一天比一天繁瑣難記,我有些顧不過來,想託五妹妹幫我管管這帳。”
姜豔夏呆了下才反應過來,滿臉驚喜看着李丹若,張口想答應,卻又遲疑道:“能跟五嫂學着管帳,是我福份,可我從來沒做過帳,連算盤也不會,就怕……”
“誰不是從不會學到會,那帳容易,算盤也容易,只要用心仔細,別粗心記錯算錯了就能做好,你若肯,等會兒就跟姚黃先學一學怎麼記帳打算盤,學好了,我再教你點心鋪子裡那些帳怎麼做。”李丹若笑道,姜豔夏忙連連點頭答應道:“這是五嫂疼我,才肯教我這些,五嫂放心,我必定用心學,好好做好這個差使。”
“嗯,這帳每天要做,連寫帶算,一天也要些時候,可咱們鋪子本小利薄,請你這個帳房,一個月只能給五百個大錢,你看行不行?”
“不用給錢,五嫂肯教我管帳,妹妹心裡就感激不了,怎麼能要錢?妹妹不是那不知好歹。”姜豔夏急忙擺手推辭道,李丹若看着她笑道:“要是我自己事煩你,你要錢我也不給,可這鋪子是公中,就得公道,你出了力,領一份月錢也是應該,別推辭了。”
姜豔夏這才應了,臉上泛着潮紅,辭了李丹若走到門口,突然又轉回來,一聲不吭跪倒衝李丹若磕了個頭,沒等李丹若反應過來,姜豔夏已經飛起來,抓着裙子轉身就跑出去了。
傍晚,黑粗短胖、穿着件半舊茛綢長衫,如同一隻小黑丸子般張衙內豐樂樓前翻身下了馬,將繮繩扔給殷勤迎上前迎賓小廝,甩着小短胳膊,衆人簇擁下,昂然進了豐樂樓。
已經幹守了六七天姜彥斌急忙擠上去笑道:“可有好些天沒見衙內了。”張衙內被姜彥斌問候惱怒‘哼’了一聲,往上翻了翻白眼,‘譁’抖開摺扇,一邊大步往樓上去,一邊惱火嘟嚷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彥斌怔了下,忙伸手拉住一個小廝,順手塞了塊碎銀子,衝張衙內努了努嘴咬耳道:“衙內這是?”
“府學考試,衙內……又陪了末座,被老爺太太拘府裡讀書,今兒好不容易纔出來,您可真會問。”小廝捏了捏銀子,一邊往荷包裡塞,一邊低聲回道,姜彥斌心裡有了底,忙拱手謝了,跟着小廝繼續往樓上奉承。
茶飯量酒博士已經擺了四五樣開胃小食出來,姜彥斌忙湊過去笑道:“衙內來了,你們怎麼不把好小食拿上來?衙內不知道,這豐樂樓和會仙樓之間,開了家點心鋪子,做鮮樣冰雪涼水,與別家大不相同,裡頭摻了應季果子,也不知道他怎麼做,那叫一個酸糯爽口!一杯下去,不知道多涼爽舒坦,衙內若是嚐了這個,別冰雪涼水,就入不得口了,還有他家黃冷糰子、雞頭穰,對了,還一味羊肉餡酥麻餅,嘖嘖,那才真叫入口即化,那味道,嘖嘖,衙內若嚐了,這些點心,這些,就是腳底泥了。”
一番話只說張衙內口舌生津,忙用摺扇點着茶飯量酒博士叫道:“去,姜三爺說這些,都要!”茶飯量酒博士嚥了口口水,狠瞄了眼姜彥斌,忙陪笑解釋道:“大爺聽,那點心鋪子每天做……”
“你囉嗦什麼?讓你去叫人送點心,不過傳個話,你這話倒多!別耽誤事,去!惹了張大爺不,你還活不活了?”姜彥斌指着茶飯量酒博士厲聲訓斥道,茶飯量酒博士嚥了口口水,垂手退下,飛往點心鋪子尋張旺傳話去了。
張旺幾個人已經將鋪子裡裡外外打掃乾淨,正準備關門回去,如今點心鋪子生意好,不過賣到日昃時分,也就沽清了,茶飯量酒博士和張旺平時來往熟了,急叮囑道:“要說沒了,那位大爺指定讓你現給他做!要不你現就趕緊做吧,這張衙內可是個惹不得,他有點二五眼,性子又暴,好了還好,若擰了筋,一點道理不講,滿城就數他惹不得,一個不好就得砸了你家鋪子,我回去幫你拖一拖,你趕緊。”
茶飯量酒博士急匆匆回去了,張旺呆站着傻了眼,現做哪做得出來?他家食材都是當天買當天用不說,那冰雪涼水要發一夜才行呢!張旺忙關了門,飛奔回去尋姜彥明去了。
姜彥明跟着張旺,一路急往豐樂樓趕去,剛到江寧城沒幾天,他就細細打聽過這江寧城裡各樣人物,這張衙內,確實是惹不得一個,張衙內是江寧知府張繼文獨養兒子,張繼文年近四十才生了這個兒子,這張衙內從小簡直是捧鳳凰一般養大,如今長到十五六歲,文不通武不能,只愛吃喝玩樂,惹是生非,是江寧城頭號禍害。
姜彥明上了豐樂樓雅間,一眼看到陪坐下首,幸災樂禍狠盯着他姜彥斌,目光移過,也不理會他,笑意盈盈衝着滿臉彆扭張衙內拱了拱手道:“這必是張衙內了,真是丰神俊朗,氣宇不凡!”姜彥斌聽怔了怔,看看張衙內,又看看姜彥明,這張衙內,哪一處也跟丰神俊朗沾不上邊哪,張衙內打量着真正玉樹臨風姜彥明,遲疑了下拱手道:“哪裡哪裡,您是?”
“下是點心鋪子主家,剛小廝回報說,衙內想嘗一嘗下鋪子裡小點心,下真是榮幸之至,這都是衙內厚愛,衙內一看就是極有品味雅緻之人,我這眼睛看人從來不錯。”姜彥明語笑如春風,張衙內忙用摺扇點着道:“坐坐,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下姚彥明,威遠侯姚鎮江乃下義父,剛從京城隨侍幾位長輩到這江寧城小住,閒住無趣,就開了下面那家點心鋪子,也不爲掙錢,不過藉着這美食,結交些朋友,對了,這家豐樂樓與京城豐樂樓倒有幾分形似處,”姜彥明轉頭看着茶飯量酒博士笑問道:“也是京城朱家本錢?”
茶飯量酒博士怔了怔,恭敬答道:“回爺,小東家是江寧本地人。”
“噢,”姜彥明抖開摺扇,轉回頭看着張衙內笑道:“衙內不知道,京城也有間豐樂樓,也是極奢華繁盛之地,那間豐樂樓,是寧國公朱家本錢,這朱家,就數五公子講究……”
“衙內要吃你家點心、冰水,不是聽你廢話!”姜彥斌忍不住打斷姜彥明話呵斥道,姜彥明皺了皺眉頭道:“三哥,咱們自家兄弟事,回去再說,衙內面前,不可失了臉面。”張衙內驚訝來回點着兩人,姜彥明往張衙內身邊湊了湊,抖開摺扇半掩着臉低聲道:“那是我本家三哥,唉,這中間,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真就跟話本一樣傳奇,這會兒不妥當,回頭我尋了衙內,咱們喝着酒,聽着曲兒,慢慢再細說這個閒話。”
張衙內忙點着頭,姜彥斌不知道姜彥明和張衙內說了什麼,急站起來解釋道:“衙內別聽他一派胡言,他……”
“三哥別吵,再怎麼着也不能失了姜家臉面!”
“他沒說你!你別理他,接着說,那朱家五公子講究什麼?”張衙內興致只那奢華繁盛上,姜彥明抿了口茶笑道:“那朱家五公子風流俊逸、錦心繡口,極講究一個人,平時吃穿用度,絕不肯將就,尤其講究一個吃字,京城也是小有名氣,不知道多少酒肆想得他一句讚賞而不能,我們常一處尋歡取樂,尤愛說這吃食上講究,這吃一字上,要講究極多,要合時令,合天時,就是早晚,也有講究,譬如那冰雪涼水,這會兒必要加桃汁,取個溫和之意,不能用冰,也不能加水進去,要喝,只好正午,早了晚了,不光不合宜。那味道也差得遠呢。”一番話說張衙內連連點頭。
姜彥明接着笑道:“衙內也是極講究人,我看衙內倒和朱家五公子有七八分象,都是一樣雅緻講究之人,也就衙內這樣雅緻講究之人,才能品出我這點心好處來,不如這樣,晚上回去,讓內子親自下廚做幾樣點心,明兒我給衙內送到府上品嚐,衙內看如何?”
“怎麼好意思?”張衙內黑臉上泛着紅光笑道,這姚彥明把一個吃字說如此堂而皇之,真是說他心花怒放,京城真是好,吃也能吃出名堂來,這姚彥明真是我輩同道中人。
“咱們還客氣什麼?明天巳初,我就到府上拜訪。”姜彥明緊跟着定了時辰,張衙內拱手應了,茶飯量酒博士上了菜,姜彥明也不急着回去,陪着張衙內,一道道品評着哪裡好,哪裡不好,只把張衙內鬨一臉相見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