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12-17
敬親王謀逆案結案之,遠超過李丹若和姜彥明預期,不過四五天,沒等兩人尋到方向,早朝後就下旨結了案,敬親王私調攻城弩欲謀不軌事已審明,敬親王夫婦賜自,姜奉禮私調攻城弩,罪不容恕,姜奉禮夫妻賜白綾縊,大爺姜彥宏、四爺姜彥慶斬立決,姜彥英年幼未入仕,流配三千里,姜家其餘成年男丁流配八百里,遇赦不赦,家產籍沒,女眷及未成年男丁逐出京城。\[\]
姜彥明得了信,五內俱焚,一邊急打發小廝將信兒遞給李丹若,自己急尋到這兩天剛混熟一個牢頭家裡,塞了五百兩銀子,要見姜奉禮一面,牢頭紅眼珠子盯白銀子上,咬牙應了,尋了身獄服給姜彥明換上,帶着他陰溝一樣地方鑽了一個多時辰,纔到了關押姜奉禮地牢。
隔着手臂粗細生鐵欄杆,姜彥明伸手拉着姜奉禮衣襟,淚如雨下,姜奉禮怔怔看了半天,才認出姜彥明,急撲過來,死死抓着姜彥明胳膊,嗓子啞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們……她們……母親她們……”
“她們都好,太婆沒事,孩子也好,三伯父!”
“明哥兒,三伯父沒調弩,沒調攻城弩,那不是我寫,不是!我冤哪!不是我調弩!”姜奉禮聲音嘶啞急促,激憤中充滿了絕望:“明哥兒,三伯父死不瞑目,不是我!”
“五爺,趕緊走!有人來了!”牢頭警惕着四周,突然回頭催促道,姜彥明不敢耽誤,姜奉禮死死拉着姜彥明捨不得鬆手:“明哥兒,家裡……你不能不管,三伯父冤……死不瞑目啊!”牢頭不敢多說話,拉着姜彥明就往外走,姜彥明擰着頭不停點着,姜奉禮臉從欄杆中拼命擠出來,兩隻手用全力往外伸抓着,嘶啞絕望叫着:“我冤!冤哪!冤……”
姜彥明跟着牢頭又從巨大老鼠羣中穿出來,鑽出陰溝一樣地道,重又站陽光下,只覺得頭暈目眩,忙用手扶着牆,乾嘔了幾聲,看着牢頭強笑道:“多謝大叔,您放心,往後,咱們見面亦不相識。”牢頭輕輕舒了口氣笑道:“五爺是明白人,那就好,五爺往前走,再往東拐,就到西后巷了,咱們這就別過。”牢頭拱了拱手,警惕四下看了看,幾步就轉進了旁邊巷子不見了。
李丹若得了信兒,急尋到女牢前,程老太太等人已經被驅趕着往城外出去,李丹若綴後面,不敢上前,程老太太等人踉蹌撲跌着被驅出陳州門,又往南驅趕了兩三裡,幾個衙役才呵斥了幾句,轉身回去,李丹若看着衙役走遠了,才帶着人車趕過來。
程老太太面色青白,扶着李丹若手硬撐起來,轉頭看着跌撲一地諸人沉靜吩咐道:“上車吧,都過去了。”
梁氏腿腳哆嗦着勉強起來,彎腰要抱蕊姐兒,卻一頭撲倒壓蕊姐兒身上,壓蕊姐兒咧着嘴,想哭卻不敢哭出來,只伸着污髒手去拉梁氏:“太婆不痛~~”姚黃忙將枝姐兒放下,伸手扶起梁氏低聲道:“大太太先上車,我來抱姐兒。”梁氏借力站起來,扶着車轅站住,示意姚黃去孩子。
姜豔夏幫姜豔瑩扶着周氏往車上拖,蘇氏緊緊摟着兒子才哥兒坐地上,遲疑看看車,又看看城門,姜豔紛早就上車尋個角落半坐半躺下了,姜豔豐坐地上,手抱膝蜷成一團,傻怔怔看着陳州門方向。
李丹若連看了幾遍也沒看到四奶奶唐氏,忙轉頭看着程老太太:“太婆,四奶奶?”程老太太頭微微仰着,聲音枯乾答道:“以死從夫了,一頭碰死。”李丹若機靈靈打了個寒噤,那麼溫溫婉婉唐四奶奶,李丹若轉頭看着頭歪姜豔秋腿上,已經累睡着了枝姐兒,忍不住悲從心來,留下這麼小女兒,她怎麼狠得下心來?!
衆人擠車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暈沉沉隨車晃來晃去,直走了兩三個時辰,傍晚才趕到離京城近小鎮上,姚黃丈夫張旺包下鎮上一家客棧,衆人沐浴洗漱,總算吃頓熱飯歇下了。
李丹若、大太太梁氏、二太太周氏、大/奶奶趙氏、二奶奶蘇氏、三奶奶吳氏聚程老太太屋裡,程老太太端坐牀上,慢慢舒了口氣,微微閉了閉眼睛開口道:“好了,都別難過了,總算沒滿門抄斬,這就是幸事,只要有命,就都好……都好,留青山,不怕沒柴燒,若姐兒,五郎那邊……”
“就早上得了他信兒,說是要一直守刑部大牢,那邊……也得守着。”李丹若低聲道,梁氏哽咽一聲哭出聲來,程老夫人轉頭看着她勸解道:“別哭了,出仕爲官,起起伏伏都是常事,不過流配八百里。”
趙大/奶奶閉了閉眼睛,眼淚一串串滾落,李丹若忙挪過來,伸手摟了摟她低聲道:“大嫂一定要想開些,你有哥兒,還有葉姐兒和枝姐兒,都仰頭看着你,你得保重自己。”
“你放心……放心。”趙大/奶奶用帕子往回按着眼淚,啞着聲音答應道,程老太太嚥下眼淚,轉頭看着神情怔怔周氏,暗暗嘆了口氣,轉頭看着衆人說道:“這會兒不是哭時候,這禍事……秋天裡若姐兒就提點過我,是我昏了頭,如今正是姜家危難之時,裡裡外外要操心事情極多,得有個主事,我看,就讓若姐兒當家作主吧。”
“就辛苦若姐兒了,母親,我得陪着老爺他們,我不放心,老爺有心悸毛病,這一路上……六哥兒自小嬌養……這一路可怎麼受?”梁氏淚如雨下,程老太太重重嘆了口氣,半晌才點頭道:“你若打定了主意,我不攔你。”
“多謝母親,媳婦不孝……”梁氏起身就要往下跪,程老太太忙拉住她,長嘆了口氣道:“你先回去歇下吧,往後還不知道怎麼辛苦。”梁氏答應一聲,伸手撫了撫李丹若臉頰:“若姐兒,就辛苦你。”
“大伯孃放心。”李丹若起身曲膝鄭重道,梁氏點了下頭,低着頭轉身出了屋。
“你們也都先回去吧歇下吧。”程老太太瞄着神情各異衆人吩咐道,衆人起身出去,程老太太看着李丹若掩了門,示意她坐到牀沿上,拉着她低低問道:“若姐兒,這事你說說。”
“太婆,三伯父私調攻城弩這事必有隱情,太婆也知道,從年前官家即了位,大哥就不肯再到敬王府當值,年裡年外是到處託情想另尋差遣,大哥這樣,三伯父怎麼會私調攻城弩給敬親王?還有元夕節前流言,”李丹若頓了頓,程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睛輕笑道:“散這流言之人,算如此之準,難不成他知道敬親王要謀反?不但知道敬親王要謀反,他還知道敬親王謀反不成,知道你三伯父有這調弩之罪!”
程老太太輕輕打了個寒噤,直直看着李丹若,李丹若挪了挪,握了程老太太手,正要說話,程老太太看着她問道:“他是爲了救你,還是爲了救五郎?不會是五郎,你可能想出來是誰?”
李丹若搖了搖頭:“這事我翻來覆去不知道想過多少趟,這幾天我和五郎四處想法打聽,姑姑也幫着想方設法,可六部竟是全無一絲信兒,上上下下只知道一切皆自宮內旨意傳出,太婆,這事……必是聖心獨運,誰能知道?”
程老太太嘆着氣點了點頭,李丹若接着說道:“太婆且放寬心,這趟……八郎說是未入仕,流配三千里,可見上頭網開一面,並不是趕殺絕,咱們也只是逐出京城。”程老太太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這已經不幸之中大幸了。”
“嗯,剛纔路上我也想了,大伯父他們流配八百里,差不多正好是永州一帶,姑父正領着永州震武軍,咱們先這裡耽擱幾天,明天我回去一趟,看能不能託盧四奶奶尋尋她父親,把大伯父他們流放到永州去,跟五郎交好朱五爺,有個哥哥也刑部做主事,也一併尋尋,若能流配到永州,也能讓人放心些。”李丹若和程老太太細細說着,程老太太輕輕舒了口氣點頭道:“嗯,那兩萬銀子,咱們留三千兩就行,再辛苦也有限,餘下,都留着給他們爺們打點用,唉!”程老太太重重嘆了口氣:“先顧大頭,英哥兒那頭……”
“八郎那邊,先看看流放到哪一處,我陪房裡俞大早年四處做生意,極南極北都去過,爲人靈活,身子也健壯,若是八郎那邊定下來,就讓他帶上銀子一路打點,太婆也別太擔心。”李丹若低聲說着自己打算,程老太太連連點着頭,伸手拉了李丹若,哽咽了下才說出話來:“你太婆……說極是,你是姜家福星,若姐兒,太婆對不住你。”
“太婆這麼疼我,哪有什麼對不住?!”李丹若忙笑着岔開道:“太婆勸別人,也要勸自己,您老給我鎮着,我纔好當這個家呢!”
“好好,你放心,太婆一定好好兒給你做這個鎮山太歲!”程老太太收了淚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