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雨看起來似乎來得很及時,讓我們所有的人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依舊狼狽不堪。
小妞說,最好我還是閉上我的嘴巴,不然的話,這場雨沒準又要加大分量了。
我極不高興地憋着嘴巴,看着眼前的那串紫紅色的葡萄已經更加得水嫩鮮亮。
“譁……”
一陣刺耳的響聲之後,我的耳朵開始了各種各樣的轟鳴聲,不斷地刺激着我的耳膜。馬車上層本就已經積了一大灘的水坑,此刻,剛剛好撐破了那層布,全然傾斜在我的臉上。
“咳咳。……咳咳……”
爺只是剛好開口想要說些什麼,老天爺也不用這麼靈驗吧,對我如此眷顧,竟然倒了一大盆的水到我的口中。
雖然爺剛剛啃了幾串甜到膩的葡萄,嘴巴有些許的乾渴,但是不用這麼客氣,一次性給我這麼多的水吧。我的舌頭微微地往外伸展了幾下,噬舔着那樣純天然的雨水之味。
有點澀,有點苦,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怪味。
小妞說,剛剛我和銀翠在那棵槐樹下見面的時候,她一直坐在馬車之中沒有離開,所以也很恰巧地看到有一直禿鷹就停在馬車的頂上,然後停歇了幾分鐘後又飛走了。
我不知道小妞是想說,這隻該死的禿鷹它很不乖巧地啄破了馬車頂上的裹布,還是它尋覓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場所來排泄一下自己身體內多餘的殘留物。
她搖着頭,只是搖着頭,俯着身子,即便是雨水侵蝕了她的身子,她更是顯得愈加的興奮。而從小妞的眼神之中,還有那已經笑得有些痛苦的青色臉頰,我似乎已經知道,也許,小妞想說的答案是兩者都有。
我苦笑着,這個就叫做報應嗎?
天已經黑的看不見一尺以外的東西,馬車卻使得更快了,似乎,比剛纔的樣子還要激烈一些。
顛簸的道路,周圍除了雨聲,馬蹄聲,已經什麼都無法聽到了。
似乎,這一塊地方,已經被雨水掩蓋。
“還把車架這麼快,不怕摔死嗎?”
我低估着,看着風帶起的那扇紗簾,看不清顧一顏的容顏,只是他的腳緊緊地夾在馬肚的兩邊,用手不停地推動着手中的鞭子。
我伸出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是,顧一顏什麼都沒有說。
聲音,是聲音不對勁,這個聲音太靜了,這樣宗密林之中,怎麼會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呢?比如那隻該死的禿鷹,除非,有什麼東西,能讓這片宗密林之中的所有鳥畜飛禽們,都乖乖地遠離。
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毒氣障物,要麼是殺氣太過於凌厲。
顧一顏浮在馬背之上,俯着身子只是匆匆說了一句,“不是要麼……要麼,是有……還有……”
難爲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來玩這樣的遊戲,也就是說,我們的周圍,有危險在逼近。
我下意識地抓着小妞的手,然後提高了警惕。
我很明白,顧一顏是在提醒我,要是我沒有好好照顧小妞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雖然爺不想被威脅,但是,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想保護小妞而已,所以,不用他說,我也會做。
雨,傾灌而下。
傾入天涼水,不知身所云。
我閉着眼睛,聽着那些滴滴答答的馬蹄聲。
是兩幫人,一對是我們的馬蹄聲,急促之中帶着一種緊湊,聲音貼近而清晰,還有一對,明顯帶着不同的節奏之感,但卻能感覺到他們一點點的逼近,越來越近。
我問小妞,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黑暗之中,只有小妞的呼吸是那樣的鮮熱而滾燙,繞在我的周圍。手指尖深深地觸及着她細弱的手掌,那雙閃着透明白的光線裡,是堅定。
她,點着頭,沒有聲息。
那些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我能感覺到顧一顏用着重重地腳力在提着馬車的外沿,這似乎是一個強烈的信號,在告訴着我些什麼。
我的脣角勾起了一抹薄涼的笑意,沒想到,這個冷冷冰冰,行爲極度怪異的顧一顏,居然跟我想到一個地方去了。
想想也是,要是沒有一點能耐的話,他怎麼能夠當上水明界花百萬最鍾愛的心腹呢,而且還管理着水明界的所有大小事務,甚至還在某一些場合之中直接代表着花百萬發言。
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對方少說也有五十以上的人,而對方的馬也是訓練有素的好馬。現在,我們還有馬車在,根本不可能比他們快上多少。與其坐以待斃,等待着那些人一點一點地追上我們,還不如在所有的悲劇沒有發生之前,先發制人。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顧一顏也是這個意思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小妞說,“等下不管怎麼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睜開眼睛,都不要叫喊,知道嗎?”
小妞搖着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我在心裡默數着一二三,然後抱着小妞,縱身跳下了馬車。
我們在泥濘的路上翻滾了好些的距離,我看準了方向,剛好可以裝到路邊的那顆大樹旁邊,這樣的話,就可以減少我們的動作幅度,這樣的話,被對方發現的可能性就更少了。
一圈,兩圈,三圈。
若是不能在這樣幾秒的時間到達那顆樹旁的話,我和小妞必然會被發現,還會因爲露出太多的死門而提前成了對方手中的魂魄。
“啊!”
小妞和突然地叫了幾聲。該死!
我的腦子裡,已經來不及思考什麼補救的辦法,只好用着自己的嘴脣賭上了小妞的一片冰涼。
我們就像一個圓筒一般,一直滾動着,小妞的身子在我的身前轉過一個又一個的弧度,她的驚慌失措,她眼底的焦慮,她眼底的哀傷,所有的一切,都被我吻進了心底。
終於到了樹邊,那些馬蹄聲也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馬車,一直隨在顧一顏身邊的馬車,卻還不曾停留着下前奔跑着,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遠遠地,我聽到顧一顏對着馬車裡喊着,“小姐,你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要出來。”
“小姐,你還好嗎?你沒事吧?”
“蘇雲流天!你這個懦夫,還不好好保護好小姐!要是小姐有什麼問題的話,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殺了你的,不,是你的全家,包括你家祖宗十八代!”
我苦笑着,聽着顧一顏扯高了嗓子,然後對着早已空蕩蕩的馬車不停地呼喊着,歇斯底里的叫聲,也許是雨水的淋射,也許是因爲喊得太過於用心良苦,聽上去已經有些許地沙啞。
我摟着小妞的身子,嘴脣依舊沒有離開。
我用腳,雙手,包裹着她的全身,然後把呼吸降到最弱,要是真的不幸被發現的話,那麼那些劍也應該先把我刺死纔對。
她在掙扎,很用力地掙扎,朦朧地夜色之下,唯有她的一對眼睛是還有着一些光亮的。那對閃亮的眸子,裡面結着某些晶瑩的東西,然後直愣愣地看着我。
是生氣嗎?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想小妞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方從我們的身旁的馬路經過,然後頭也不曾地離開,我看到帶頭的那個人,大聲地在雨中對着身邊的人發號着命令,“捉住了有賞,重賞!”
看來,他們還是比較想要活的。
“等等,”帶頭的蒙面人,聽了顧一顏的呼喊聲以後,似乎愈加的興奮,鞭笞着馬匹,一躍到了衆人的前頭,戲虐又狠絕的下了一道命令,“要是麻煩的話,死了也是無妨的。別礙事就行!”
我抱着小妞,擁得更緊。
微涼的夜,我們卻在那棵不知名的大樹旁邊的水坑之中,埋底着頭,不敢有大的呼吸。
風,強勁地讓小妞的身子一直在發抖着,爲什麼,她抖着這麼厲害呢?抖得我的心一陣陣地在抽搐着。
一陣溫柔的暖流洋溢在我的臉上,心,在猛然間再次振動着。
小妞的眼角,帶着分明的溼潤,在這樣漆黑又充滿殺機的夜,她的淚水,怎麼也無法停歇。
剎那間,我似乎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一些東西,讓我不由心疼地想要把眼前的這具單薄的身子再擁緊幾分。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代你哭,小妞。
那些聲音,終於都過去了,一點一點地沉寂。
我始終按着小妞的身子,不讓她起身,因爲誰也無法預知,那些人會不會因爲什麼原因而突然地折回。
身子下原本細小的水潭,此刻,似乎因爲雨水的堆積,而顯得更大了。
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我和小妞的身子在微微地下沉着,一點點的,似乎在墜落,似乎那又只是我的幻覺。
是啊,我怎麼忘了,這麼多的雨水沉積在一處,又加上這一塊地方本來就是泥潭,身子下的泥土鬆散一些也是正常一些的。我疏散着一口氣,也許是因爲剛剛的險境,把我變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們都已經離開了。
我緩緩地從小妞的身子上移開所有的重量。
小妞沒有動彈,而是躺在遠處,止不住掩面而泣。
她出奇地沒有罵我,剛纔又乘機佔了她很許久的便宜,而是直直地躺在遠處,泥水印着她的身子,伴着空中垂直的雨線,讓所有的水都傾注在她的身上。
她說,“顧一顏死了!顧一顏死了!”
我愣着,“小妞,你怎麼了?”
她把頭偏過我的方向,那一滴澄澈的淚水,劃過她的臉頰,然後順着眼角,透過耳際,輾轉落入了泥潭之中,消失不見。
“這一條路的盡頭,是懸崖。”
這一條路的盡頭,是懸崖,顧一顏以着這麼快的速度衝上去,本來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他的目的不過只有一個,就是與那些追在後面的那些人同歸於盡。
是的,我早就知道,從他俯着身子探進腦袋跟我交流的時候我就知道。只是,爺依舊放着他任由他這麼做了。
也許,爺,真的是太理智了,理智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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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噠,親們。
呼啦啦。
這卷一開卷,沐沐要開虐了,虐的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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