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左邊的女子,着了一身米黃色的薄衫,下身套着百褶蓮花裙,手中帶着純玉扳指,質地均勻,通體透明,帶着淺綠色的亮光,而且幾乎看不到任何的雜質。
“老闆?”白衣女子站在她的前面,很認真地問着這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她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多餘的話。
我無奈地隨着白衣女子的目光看向了第二位。這個也不過時二十幾歲的年紀,卻姿色平平。再掃到最後一個的時候,那是個老婦人,比較像是其它妓院的老鴇子,拄着一根金燦燦的柺杖,略馱着背,穿得卻是光鮮亮麗得很。
“老闆?”當白衣女子在此發出這樣的疑問時,得到的答案依舊是否定的。
哪裡的美女。這裡的姿色,還不如赤火,至少,她還懂得柔媚。
赤火在旁邊偷偷地笑了一陣,“姑娘的眼裡可不太好哦。老闆,自然坐在最中間了。”
坐在中間的,坐在中間哪有什麼人啊。不對,坐在中間的……難道是……白衣女子回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着赤火,“你說的不會就是他吧?”她指着坐在廂房軸中線八仙圓木傾椅上的那個小男孩,滿臉的難以置信。這回輪到我把嘴巴圓成紅蘋果了,我也不信。好好的美女,居然變成了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哇咔咔……白衣女子抱起眼前的小男孩,舉在空中,順勢轉了一圈。這小娃後面還塞了尿布呢,倒是嘟噥着小嘴的樣子倒有幾分趣味。
小朋友,快點給姐姐笑一個,笑啊。
她逗着他的小嘴,這小孩還是蠻好玩的嘛。
“喂,你玩夠了沒?”
那個孩子直愣愣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睛,如沐在深夜的浮萍,深不見底。那雙眸子,不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所擁有的。我在想着某些,也預感着某些。也許是因爲驚恐,手中舉着的小孩便從她的手掌之間滑落了。
而在她還未來得及驚聲尖叫之前,那個孩子早已一個翻雲雨,凌身一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闆,這位姑娘想要賣身驚仙居。”赤火大媽恭敬地向着她的老闆稟告着,其中的俗魅之態展現的淋漓盡致。
“我不是來賣身的,只是我想在你們這兒掛牌……收入呢,你們拿,我一分錢不要。”
老闆沒有答話,而是盤坐在那張大椅子上,專心的玩着他的積木。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
“可惜了……真是可惜……如果你的鼻尖沒有那顆黑水痣,那麼,你將成爲驚仙居的頭牌花魁仙。”
“嗯?……那現在,你還要收我嗎?”
那個女子的反應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似乎,她對她鼻子上的黑水痣並不怎麼耿耿於懷。
“赤火,帶着她下去吧。就把她安排在……在飛花榭。”
“可是老闆,按照規矩,她應該……”那個米黃色衣服的女子似乎提出了什麼質疑。然而那個小孩只是擺了擺他肉撲撲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冥月,規矩是人的,也沒什麼可以不可以。”
“喂,你們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
“有時候,站得太高了,不一定能看到你所要的答案。”
臨走的時候,那個孩子說了這樣一句似懂非懂的話。什麼意思呢,這句話,到底是對着誰說的呢。
不是說每一個進驚仙居的女子都必須經過嚴格的訓練嗎,爲什麼這個女子可以不經過仙老會的評選呢?我似乎接近了某一些秘密,那些還沒有暴露在外面的東西。
若是我告訴四方城中的人,驚仙居的老闆居然是一個五歲大的小孩,這該沒有人相信吧。爲什麼,大家都會說她是絕色傾城的美女呢?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依舊拖着長長的蘇錦羅布廣袖裙。飄碧看到我的時候,竟也沒認出是我。若是我不表露心悸,她怕是要把我當成那些鶯鶯燕燕,掃出門去了。
我喜歡湊熱鬧,而這種愛管閒事的癖好,僅僅亞於我對美女的興趣。似乎,我是真的窺探到了驚仙居的一個大秘密。也許,所有的秘密,根本不止這樣,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怪異。一個五歲的孩子,要靠什麼去經營一家名滿天下的妓院呢?
我沒有告訴飄碧我的發現,至少在我還沒有理出任何的頭緒之前,我不想透露點什麼。趴在閣樓的窗口,能聽到遠處的竹林間,隱隱傳來幽靜的琴聲。
我來的這幾天,每當這個時辰,裡面總會傳出琴聲。那是首不太歡快的曲調,靈秀之間帶着絲絲濃郁的哀傷。就像是撫不平的傷痛,斬也不斷,理了更亂。我驚奇在驚仙居這個的地方,居然還能有這樣富有才情的女子,難道是被人抓到這裡來的,因爲受老闆的壓迫,所以,這琴聲纔會如此地低迷哀怨?
沒有人知道我也喜歡胡思亂想,有時候胡思亂想可以讓一個人的思維變得更加的縝密一些。不過一想起那個小孩的面容,誰能想到如此純稚的笑臉,居然會是驚仙居的老鴇。所以,正所謂人不可以貌相,除了美女之外。也許,那個琴聲的主人,是一個被迫流落風塵的大家女子,有着優雅的談吐,修長纖細的手指間,靈兮舞動,撫得一手好琴,然而內心裡除了幽怨,仍舊是滿懷的悲傷罷了。
淡淡地竹香,揚在我的身旁。剛下了一場大雨,微微溼潤的空氣中,帶着難以抑制的氤氳之氣。也許,那裡面還雜着些野花粉的氣息。
這雨,下得快,停得倒也快。
天上藏有白玉仙,誤落雲間霞不見。
半遮清面半呢喃,似有人間幾重樓?
很久,我都沒有像此刻一般文如絲涌,靈氣飄逸了。
驚仙居的姑娘果然是夠有風味的。我沒想到盛名在外的飛花榭銀杜鵑,居然主動向我搭訕了。
“這是我家姑娘的請柬,還請蘇雲公子一定要赴約啊!”
我優雅地接過丫鬟手中的請柬,那上面還帶着淡淡的香味。“姐姐叫什麼呢?”
她碧波盪漾着,滿目地春光,一副嬌俏可人的樣子,“奴婢叫銀翠……”她的聲音很是輕細,像是浮在了空中一般的婉轉。
“銀翠,很好聽的名字哦。瞧,這請柬上面,還留着你的脂香吧。”我把請柬放在鼻口輕輕地掃過,帶起一陣清涼的風。
銀翠害羞地低下了頭,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雛菊,層層撩動着。
“你的耳垂很漂亮,可以讓我看一下嗎?”其實,這是一句真話,她白皙的肌膚間,她柔軟的耳垂厚實而輕軟。
她羞着臉,點了點頭。我垂下了頭,把大半的絲髮蓋在她細瘦的肩上,嘴角在她的耳際輕輕地噌了一下。
慌亂間,她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動彈。 щщщ▲ тt kán▲ ¢ ○
我離開了她的身子,幫她稍稍整了下有些許凌亂的頭髮。“回去吧。”
“嗯……”
銀翠很聽話,跑着下了樓。
我居然這樣輕易地放走了一頭快要入口的女人,這不太像是我的風格。可是明明在那一刻,我的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觸動,但是,我卻無法知曉那是什麼。
“爺,你又在幹壞事了嗎?”飄碧拿着一堆換洗的衣物,故作責問。
“是啊,爺又剛虜獲了一美女的芳心。”我拿着銀杜鵑的請柬,擺在了桌上。
那是份精緻的請柬。粉紅色的紙張,的確還殘留着花的香氣。
素聞公子風流天下,願君及約。
落款處是一朵銀色的杜鵑花,豔紅色的花朵,帶着清新又妖媚的骨相。在請柬的正面上,我看到了我最愛的名字。蘇雲流天。
飄碧搖了搖頭,食指在我的眼前不斷笛晃動着,表示她嚴重的抗議。看來,這丫頭跟着我跟久了,腦子也變機靈了。
我一把抓過她的手,一把放進自己的嘴裡。
“啊,爺……”
嘻嘻。我喜歡玩這樣的遊戲,飄碧被我嚇到的樣子真可愛。“爺是逗你玩呢!”我解釋着,飄碧不比其他女子,她的心比任何其他的女子要脆弱些又堅硬一些。
“那剛纔的那位姑娘呢?”
呀,飄碧那丫頭居然說話學會拐彎抹角了啊。我溝了下她的翹鼻子,真是個鬼丫頭。“那個是銀杜鵑的貼身侍婢啊,來送信的。”不到黃河,我堅決不把剛纔做的壞事給說出來,嗯嗯。
“爺還在那裝,我都看到了,只是啊,我怕別人面子薄,所以啊,就沒好意思打斷你們。”
飄碧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着。
算了,反正這種場景她也看得多了,只盼她不要把我的這些全都學了去纔好。然而,我在想銀翠,本來我只是想逗逗她的。可是,當我看到那對厚實的耳垂時,卻分明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就像消失了很久的感覺。
那一刻,我彷彿聽到有人在說:
流天,耳垂厚實代表以後會有很好很好的福氣哦。
那個人是誰呢?到底是誰說過這樣的話呢?爲什麼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呢。還是,那只是我的幻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