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號。
滄明山莊的人馬已經正式地攻入到了血無痕的山下。
只是靠着一扇玉石柱的大門勉強支撐着,所有血無痕的人馬已經退到了血無痕的中心地帶,聚集在了大殿之中。
死與傷,已經不能再有血無痕昔日的規矩來定了。
百里瑤坐在大殿之上,沉默地看着底下已經潰不成軍的衆人。
“炎飛雨,帶他們去!”她依舊坐着,只是因爲這些天來接連不斷的噩耗,而使她的心脈受到了更加嚴重的受傷。
炎飛雨望着她,微微皺起眉頭,對着衆人揮手,“大家跟我來,一個都別落下。這個是主上的命令!”
他緩緩地走向正殿後面的,琥珀的雕畫下面,只要按動一個按鈕,便可以看到一個秘道。在血無痕的建設之初,這個也曾經作爲歷代主上才能知道的秘密,爲了方便行事。但是今天,它卻是那些血無痕的人逃生唯一的道路。
炎飛雨走在前面帶路,已經好久沒有人走過的秘道,到處都長滿了青苔,巖洞中的水流滲入到了秘道之中,顯得陰暗又潮溼。洞口越走越狹長,不斷能聽到那些人滑倒的聲音。炎飛雨再想着百里瑤昨天說過的話。
“只要明天滄溟山莊的人一攻到血無痕的山腳之下,那麼,請你帶所有人從秘道離開。”
炎飛雨驚訝於百里瑤的淡然,她早就知道血無痕會輸嗎?那麼,爲什麼她還要選擇繼續和滄溟山莊對抗下去呢?
“你……也走吧……”百里瑤掩着嘴,努力讓自己的精神看上去抖擻一些。
“那麼你呢?”
“我,自然是要與血無痕同在。”她笑得有些淡,卻悠閒地在大殿之上,拭擦着寶座之後的琥珀畫。陽光之下,那些琥珀,凝聚着一種讓人震撼的光芒,而琥珀之中糾纏着的紋路,每一分都是那麼的澄澈。“我還以爲,我會死在嫣紅崖之上,然後開出緋紅色的葉子,成爲那些糾纏環繞中的一片藤條,如同我的先祖們一樣。”
“你曾經說過,若是有一天你要死了,一定要是我親手爲你放幹那些血跡。所以,我怎麼可以走。這事,我倒沒忘,你怎麼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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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公子,謝謝你帶我們出來。”血無痕中的所有人,帶着傷與戰爭的疲憊,一起向他跪下環扣着雙手,成抱拳狀。
現實中的聲音才把他從恍惚之中拽了回來,他展着笑容,平靜如常,“不客氣。要謝就謝你們主上吧。”
“對了,我們主上怎麼沒一起出來?”一個女子跳了出來,纔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就已經拄着柺杖,而身子下的裙襬顯得那樣的空蕩。我是治療過這樣的一個女子的,那一天血無痕慘白而歸,便有一個姑娘被活生生地砍斷了兩條腿。是她?
“百里瑤她……她等下會出來的。你們有多遠就走多遠,不要再回來,更加不要再提什麼血無痕。我去找你們的主上。”
人在說謊的時候總是這麼的不自在,至少,炎飛雨很努力地在避開衆人尖銳的目光。直到看着所有的人走得遠了些,他才緩緩地回過神來,走回了洞內。
“你怎麼回來了?”百里瑤就站在嫣紅崖的頂峰,一直注視着前方。
陡峭的山峰,除了西面是盤根錯節的紅色藤條,而其他三面都是比較的空蕩,能夠看清山腳下的情景。
炎飛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了她的旁邊,陪着她一起看着山下的情景。一個一個的移動,如此的緩慢。
“你知道嗎,剛剛的時候,我是第一次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樣。他們每一張的臉,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以前,他們所做的只有無條件的執行命令,我從未想過在這樣嘈雜的一天,可以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們臉上的色彩。”
“我們一起走好不好?跟他們一樣,一起走,一起離開,過只屬於我們的日子,好不好?”炎飛雨搖着百里瑤的肩膀,深深勾勒的眼睛,已經陷入了她的心底。
“炎飛雨。”她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無奈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把他的手,從她纖弱的肩膀之上抽li(違禁詞語,啊哦。親們見諒着,沐沐已經用拼音帶代替了)。
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之中,沒有落下,只是僵硬的收回。
“進屋了,這裡涼。”縱然他的眼神之中藏着積蓄着失落,但是終究把它埋入了心裡。
……
“百里瑤,是不是連這樣的話,你都不會聽了!”他有些怒氣,真的怒氣,爲什麼,一定要折磨自己呢?折磨自己,不就是在折磨她嗎?
……
“百里瑤!”
“百里瑤?”
他似乎發現了她的異樣,“百里瑤!”炎飛雨飛地撲了上去,瑾瑾地環着冰冷的身軀,擁入自己的胸膛。“百里瑤,爲什麼你這麼傻呢?”
她的心神一散,癱倒在了炎飛雨的懷中,帶着淺淺的笑靨,“你說的啊,要親自幫我放血的。你可不準反悔哦。”
“我不要!爲什麼你能一如既往的殘忍?”他看着眼前面容憔悴萬分的女子,痛楚之感涌入了心口。“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我幫你把脈,我是大夫,我可以救你!”炎飛雨顫着手,慌亂地把動着脈搏。
百里瑤掙扎着,“不要浪費時間了。”
“爲什麼沒有脈搏?告訴我爲什麼沒有脈搏?”他慌亂着,完全沒有了主意。
隱隱之間,只是覺得百里瑤在抓住他的手腕,想要說些什麼,“我給自己下了嗜命蠱,不會有解藥的。此蠱毒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侵入到心肺之間,脈搏,沒有了,自然是正常的。呵呵。”
“爲什麼?”
“炎飛雨,我的時間不多了。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了,換一種死法不是要新鮮一點嗎?”
“我不信!”
“好了,其實,我只是怕疼而已了。要是服了嗜命蠱,這樣你放血的時候,我就不會疼了!這輩子,你就讓我這麼一次好不好?”
炎飛雨握緊着手中的拳頭,而雙目之間的淚水卻已經無法再抑制。“我來救你,你不要再說話了。安心養病。”
“炎飛雨,我的時間不多了,幫我放血吧。”
“啊!——啊!”百里瑤整個身子都在打滾着,疼痛的叫喊之聲,已經使她的額頭滲出了很多的汗珠,“快放掉我的血,我很難受。”
炎飛雨提起那把短刀,閉着眼睛,終是滑向了她的手腕。
血,從傷口之中涌動着,順着纏繞在一起的藤蔓,一點一點的滲入,消失瞭然後又變得緋紅。
百里瑤傾然一笑,“炎飛雨,謝謝你,讓我解脫了。”
她的血色已經越來越淡了。趁着炎飛雨不注意的時候,一個轉身,推開了旁邊的炎飛雨,然後一躍飛入了嫣紅崖之中。
緋紅色的影子,一點點的墜落着,飄起的風帶,青絲纏繞在臉龐,輕輕合上的雙眸,已經所有的回眸都已經斬斷。
炎飛雨的手就這樣伸在空中,虛無地抓着些什麼,直到臉上的青筋暴起。
“炎飛雨,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從始至終我都是在利用你。你是個大笨蛋!”
最後一刻,她在炎飛雨的耳邊大聲地道,然而她的迴音卻在山壁之間,久久沒有停歇。他何嘗不知道,百里瑤只是想與她付諸了所有心血的血無痕一起同在,所以她選擇死,選擇在血無痕消失之前,在這嫣紅崖之間與着血無痕一起,永生而在。
“炎飛雨,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從始至終我都是在利用你。你是個大笨蛋!”
炎飛雨仰着天,笑得歇斯底里,“大大大笨蛋百里瑤,我也不喜歡你!我只是愛你,很愛很愛你。就像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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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八號夜。
滄溟山莊的人已經完完全全地佔領了整個血無痕。
然而,這個地方卻是已經被火一把燒掉了,熊熊地火焰,一直蔓延着。聽說,也曾有些人,用力去搶救着,但是火勢卻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越來越猛了。
有人說,這個大火是滄溟山莊的人放的,爲的是趕盡殺絕。也有人說,這場火,是血無痕的人放的,爲的就是與滄溟山莊的人同歸於盡。更有人說,那場火,是天火,是一種預兆,一種關乎乾坤四方城的預兆。
滄溟山莊的人就駐紮在離血無痕不遠處的地方,看着那場火一點點的燃燒着。
火光沖天,西邊的夜空如同白晝一般,似有一段巨大的火焰糰子,在翻滾着。
“二界主,我們該回去了!”傾慕弘的身邊,有着一個妖豔的女子,雖是丫鬟的打扮,但是卻有着一份柔顏媚骨。
“走開!什麼時候回去,還輪不到你來說!雪兒,記住你自己的身份!還有,把你自己的衣服穿好!真的不知道大嫂怎麼會寵愛你這樣的丫鬟!”傾慕弘毫不客氣地數落着,一路被指揮着,纏着煩了,本來心裡就有着一肚子的火,被她這麼一擊,更是覺得無處發泄了。
“二界主……你……雪兒對你不知道有多好呢!”話還沒有說完,她便已經捂着臉,羞着出了帳篷。
傾慕弘看着那場火,什麼帶雪兒出來見見世面,那個女人,是想把她的貼身丫鬟塞給自己吧?“青紅,她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
十二月十三號。
這場火,一直到了這一天才完全的熄滅。此時再看血無痕,早就已經成了一堆廢墟,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僅僅還能看到那些建築的殘跡。
傾慕弘手中的大旗一揮,所有的人馬開始浩浩蕩蕩地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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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紅崖之下的一處平臺之上,炎飛雨看着那些人靜靜地遠去。
誰都不曾知道,那場火,是他放的。
也不會有人會懷疑他的存在,因爲,誰都不曾知道,炎飛雨會出現在血無痕之中,並且成爲最後離開血無痕的人。
百里瑤,我爲了報仇好不好?
我還你一個血無痕,這樣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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