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仙粉每灑一分到喚殺的手掌之上,她便觸動一分。
手,不由地在一時間握緊,我已經無法再去想象,曾經這樣白皙的一雙手,此刻,早就已經沒有了一塊完肉。燒焦的味道,在鼻息間充溢着。她是想把自己變成燒豬蹄嗎?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時,運不窮。
曰南北,曰西東。此四方,應乎中。
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數。”
月秦川每念一句手中的賬本,便擡頭看我一眼,“這本怎麼是《三字經》?”他疑惑着看着我,然後翻閱了剩下的幾本書。
一模一樣。這個,本來就不是什麼賬本,只是在路邊攤上三錢銀子一本《的三字經》而已。
“不要……不要……”
喚殺痛苦的呻吟着,不要,不要什麼?她的手中依舊是抓着那本被認爲是賬本的三字經。
倒了杯水,小心地喂入她的口中。那些汗漬,順着她的面紗從素淨的肌膚之間透出。我伸着手,想要摘去她的面紗。
“你幹什麼!”她的眼睛很突然地睜開,戒備地用着手反握住我的手腕,而那些半焦鮮紅的傷口又裂開了幾道血痕。她拼着所有的力氣坐起,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賬本呢?爲什麼沒在我手上!”
我和月秦川都沉默着。她昏迷的時候,我們可以隨便抽一本來騙她,但是她醒了,這件事情再也騙不下。“我根本就沒有賬本,那些殺手也沒有拿走賬本。”
“我不信,蘇雲流天!爲什麼你不把賬本交出來呢!主上說的對,你這個人狡猾多端,賬本肯定是被你藏起來到了!”喚殺抓着我的衣領,那些血跡又纏繞在了我的身上。
百里遙又知道多少的實情?百里遙是不是就真心對着喚殺呢?一個可以爲了權力而把製造這麼嚴酷規矩的男人,我實在很難想象,他手下的人,不會被他利用。
我拽着喚殺,把她手上的傷口重新包紮好,“要是我說,一切都是喚殺的陰謀,你信麼?”
“你想離間我和主上的關係?”喚殺的眼神遊離着,始終是離着我又遠了幾分。
月秦川端着一碗赤血粥,送到了她的眼前,“離間了,對他可撈不到一點好處。不過呢,蘇雲向來都是做賠本的買賣的,我看着看着都習慣了。”
爺從來都不需要誰來說好話,喚殺一直不肯鬆開手讓我給她上藥,又倔強又愚笨的女子,也不知道我這個上藥是爲了誰。“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有人會知道那本賬本在我的手中?”
退一步說,血無痕組織的二把手童之然死的時候,說賬本在我的手中,那麼,這樣絕密的事情,除了血無痕的少數幾個人道,其他人斷然不可能知道,更別說是血無痕以外的人了。然而,我們纔出來沒有幾天,爲什麼會有這樣來歷不明的人要來搶賬本呢?他們的目標是這麼明確,唯一的解釋,就是百里遙故意放出這樣的風聲,好讓乾坤四方城中的各路人馬來追殺我們。
“這樣的話,對百里遙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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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苔之地,覆了長長密密的藤葉。
而那些藤葉間纏繞出的顏色,不是綠色,而是紫色,紫紅之色。
炎飛雨扯下一片藤葉,放在自己的手中,轉動着葉子,而眼神卻是渙散着。
“你是不是對着這些藤葉很好奇心呢?”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沙啞之中還有幾分虛弱。那一襲血紅色的長衫,罩在她單薄的身子之上,卻更顯得她的臉色蒼白無力。
“你怎麼起來了?你的身子,要是再不抓緊調養的話,會很麻煩的。”炎飛雨扶着她,額間的痕跡開始舒展開,“我還是扶你到裡面做吧。”
血無痕的嫣紅崖,空氣中所帶來的寒氣,傾入心肺。
“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男人,明明是我把你抓來的,甚至還要拿你來威脅蘇雲流天,爲什麼,你還要幫我隱瞞真相呢?”紅衣女子笑着,好久,她都沒有這樣的笑過了,有人疼着,真正的關心着。
“因爲我知道,你都是爲了血無痕的未來。何況,你只是一個女孩子,扮成男人,做起事情來的時候,總是要方便一些的。要是你不用心力過猛的話,你的病情就不會像今天這麼嚴重。”炎飛雨扶着身旁的百里遙,做到了最近的那個眺望亭內。
百里遙的名字其實不叫百里遙,而是百里瑤,只是這些年,江湖之中的人以訛傳訛,纔會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乾坤四方城中殺手組織的權力核心,竟然是一個弱不禁風,還帶着病患的弱女子。
“謝謝你沒有在蘇雲流天面前戳穿我。”百里瑤微微地咳嗽着。
炎飛雨很淡的笑着,卻是在轉移着話題,“這些東西,是血吧?”他看着手中的藤葉,逆着風的方向,在手中不停地打轉着。“早就聽說了血無痕組織嚴密,門規更是森嚴。傳說,每一位觸犯禁忌的弟子,都會先用毒折磨,然後再把身上所有的血都放幹,用來餵養青藤。”
百里瑤大笑着,看着糾結纏繞的藤蔓,也曾聽血無痕老一輩的人說,這個藤蔓的顏色跟普通的藤蔓的顏色是一樣的,是綠色的,但是今天,在嫣紅崖之上,只能找到滿目的紫紅。
“那些的確是血,而且是有毒的血,但是並非是血無痕弟子的血,而是每代主上的血。這些茂密的藤蔓之中,有一株,是屬於我的父親的。血無痕規矩,每一代主上在即將死前,都要飽受毒蛇鑽心之苦,然後在活着的時候把血放幹,餵養藤蔓。只有這樣,才能警示下一代主上,不能忘記以血無痕的利益爲一生追從的目標,不得怠慢。當年的時候,我就是看着我的父親,血一點點的流乾,一點點的滲入這些纏繞的根葉之間,連同他的屍體。”
百里遙又是一笑,她笑的樣子,與平日裡判若兩人。
“有一天,你也要這樣,是不是?”炎飛雨放下那片葉子,隨着風,迴歸到藤蔓之間。
“我希望那一天,你親手來幫我放血。”
炎飛雨脫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你很殘忍,不是因爲你對別人很殘忍,而是你對着自己,更加地殘忍。”他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之上,字字鏗鏘,“要是有這麼一天,會是我帶着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錯愕着,臉頰有些許的發熱,然而那陣風襲過之後,她的臉色又恢復了平日裡的素白。
“那些消息是你散播的吧?蘇雲流天身上有賬本。”他側着身子,看着遠處。
“要是蘇雲流天連這樣的事情都對付不了的話,那麼他完全沒有資格來幫我找到那本賬本。我也就根本就不用指望他了,那麼,留着他的命也沒有用了。”
“他同你一樣,都是一條命啊。瑤瑤,能不能聽我的話,就此收手?”他俯下身子,看着眼前心力交瘁的女子,祈求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百里瑤搖着頭,“何必多此一問呢?你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炎飛雨默然而去,百里瑤站在山巔,滿目之間,剩下的,不過是蒼涼。不,從一開始,便,只是蒼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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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殺的病情一直很不穩定,從昨晚開始,便一直髮着高燒,不曾褪去。
紅疹子已經蔓延了她整個額頭,細小的紅點,大夫來的時候說,不能在這樣把臉蒙着,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必須完完全全的褪去,不然的話,熱溫積聚,性命堪憂。
此刻,她手上包裹着的白布也已經完全的拆卸下來。積了點點的膿水,大夫說,不是特別的嚴重,只需要把手上的膿水全部吸乾,再清洗乾淨,就可以了。
我抖着手,在大夫的旁邊打着小手,喚殺已經昏迷好久了。
“這個是藥方,散熱最重要,三天之後,要是還沒有退燒的話,再來找我。大夫把藥方置在桌上,正要離去,“還不快把她的衣服脫了,反正都是夫妻,怕什麼!她要是再這麼捂着身子,你還是替她買棺材吧。”
月秦川送走了大夫,打趣地看了我一眼,“你別看我哦,要脫的話,也是你幫她脫,要娶的話,也是你娶她!”
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已經趁機關了房門,也就是說,這樣佔便宜的事情,非我莫屬了。
“喚殺,爺可不是故意的,你要是醒了的話,可不能打爺哦。”
“什麼?你不說話?你倒是說話啊?吱一聲,讓我知道,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你不說話的話,那就代表你默認,你默認的話,說明你也表示同意,對吧?”
“當然對嘍!”
我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細雨密密交織的女子,小心地掀開了她的面紗。
那張雪色白紗,溼溼的,都是汗香之味。
面紗下的臉,完完全全露在我的眼前。
爲什麼會是這樣?手中的那一段面紗已經從我的胸前滑過到了地上,喚殺,她的臉,竟然是這樣的。怪不得,她一直不肯以着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怪不得,她每次都很緊張她的面紗。
那張原本細緻清雅的臉上,浮動着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東西。一朵雪睡蓮在她的臉上綻放着,白而清淡的花瓣,層層密密,夾着淺淺的粉紅之韻,恰似少女初時的降脣。鮮嫩的葉子,摻雜在周圍,已經分不清,哪一部分是花,哪一部分是葉。
花與葉,相互而生。
手,不經意間觸摸着那樣細膩的紋路,這種仙繡之法,已經失傳很久了。
那些絲線,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爲什麼,會有人,用着真的絲線,在她的臉上繡下那樣鮮活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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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的殘忍吧,劇情需要,喚殺的臉就是這樣的。
真的針,真的線,真的刺繡,真的疼痛。
一副最絕美的刺繡,不是放在一塊布上,而是放在一張鮮活的臉上,某人,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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