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這麼不給面子嗎?叫你們經理過來。”男人一下子變了臉色。
“對不起……”秋玲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沒想打碎杯子的……”
“呵呵呵,哥哥也不是想要爲難你……”男人說着就上前來摟住秋玲的肩膀,他雖然人很瘦,但是手勁很大,牢牢地鉗住了她,不容女生掙脫,距離很近,幾乎要貼上來,噁心的氣息讓秋玲終於受不了狠狠地打開了他的手。
這舉動激怒了對方,大概也是看秋玲好欺負,戴着墨鏡的男人擡手就要扇過來,卻被人從後面給抓住了手腕。
對方的力度很重,被反手扣住的墨鏡男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回頭看到兩個人站在後面,是陳琳和另一個幫自己化妝的姐姐。
冷冽的目光,讓人不禁心生畏懼,明明是相同年齡的女孩,嚴肅起來卻完全是大人的樣子。
“滾。”看起來溫和愛笑的陳琳正色時因爲冷峻的語氣也很可怕。
知道對方不好惹,墨鏡男只好求饒,但等到陳琳放開他,他快跑到出口的時候又回過頭來恐嚇他們走着瞧,那個姐姐作勢要追上去,對方就嚇得罵了一聲趕緊滾蛋了。
“哈哈哈哈,這種紙老虎最好玩了。”陳琳一邊笑一邊伸手拍拍秋玲的肩膀,“看來你很招人喜歡嘛。”
沉默沒延續多久,齊羽像是在喃喃自語似的,有些怨懟地說:
“爲什麼毫無反應嘛……真是的……”
“如果是告白方的話,可能根本就不會開口吧,因爲對方根本就不喜歡,就算成功了又怎麼樣,堅持不下去的。”顧淵看着齊羽的眼睛,說,“既然是很重要的人,那沒有必要爲了大概率不會有結果的事而冒險,畢竟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所有。”
秋玲一邊點頭一邊瞄了眼站在吧檯那邊的經理,他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根本就沒有看過來的意思。但剛剛墨鏡男明明在酒吧裡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就連其他客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給他們幾個讓出了一定的空間,經理不可能不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麼。
果然還有別的事,顧淵擡起頭看着她,如果只是這件事的話完全可以在電話裡說,而且隱蔽性和私密性都會更好,齊羽非要當面談話絕對有別的理由,大概就是現在要說的這件事吧。
很多都是欺軟怕硬的軟蛋。
“這個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可能有關係,因爲她們兩個人出事的時間捱得太近了。只差了不到一週。”
睡前兩個人躺在牀上閒聊,詩雨看着天花板忽然問她“兼職賺到了錢想做點什麼的時候”秋玲愣住片刻,視線迷茫,過了一會兒才底氣不足地回答:“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這裡人太多了,過會兒再跟你說。”
顧淵撇了撇嘴,雖然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地是要幹什麼,但既然是齊羽都覺得需要避開人眼線說的事情,那麼等附近人少點總沒錯。
“額……我只是在等你說下去而已。”
“這樣啊。”
“嗯?”
“什麼怎麼辦,是作爲被告白方還是告白方啊?”
“所以齊羽,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問題似乎是解決了,不過。
秋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從未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每次想到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迴避,“將來自然就會好了”。她總是這樣想。
“……顧淵……”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咖啡廳裡的人少了些,顧淵又問了她一次,齊羽便從挎包裡拿出了一張影印過的紙,交給他,顧淵接過去一看就愣住了,那是一份個人檔案,做得比較簡單,看起來像是齊羽自己做的,但是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顧淵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同一屆的學生……”顧淵把那份檔案還給她,“叫做陳琳嗎……她有什麼特別的嗎?”
“嗯……”這樣回答的秋玲,內心卻有着截然相反的感受,甚至相比被騷擾的煩惱,那一句話才讓秋玲更有被戳中心臟的痛感。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反正,是被幾個混混欺負了。”齊羽說着扭過頭去看外面的江水,“就發生在平安夜那天,是她寫在自己的遺書裡。她是十二月二十九日自殺的,和葉秋玲只隔了一天的時間。”
齊羽一連串繞口令般的“喜歡”“不喜歡”把顧淵繞得有點頭暈。
顧淵看到齊羽平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握起拳頭,可能是緊張的關係,也可能是剋制情緒的關係,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陳琳的事讓她從心底裡看到不快。
被勺子攪動的咖啡緩慢地旋轉着,在白色的馬克杯正中央形成一條小小的漩渦,捲動着栗色的奶絲。顧淵把鐵匙放在托盤裡,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後擡頭看着齊羽,女生同樣抱着杯子,整個人縮在椅子裡。
“嗯……這是誰?”
“謝謝。”等到兩個女生陪她到更衣室換完衣服準備出來時,這兩個字,秋玲才艱難地說出口。
“她發生什麼事了?”
接着她環顧了一下擁擠的咖啡廳。
“平安夜……那豈不就是……”顧淵輕呼了一聲,葉秋玲的自殺是發生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清晨,齊羽說得沒錯,這兩個人出事的時間離得太近了,但僅憑這點還沒發下判斷。“還有什麼別的關聯之處嗎?”
“別放在心上,這是常有的事。”陳琳這樣安慰秋玲,“很多都是欺軟怕硬的軟蛋,兇一兇就能嚇跑。”
“不知道……”顧淵皺了皺眉,“和葉秋玲有關嗎?”
揭開真相絕對是一件好事嗎?還是說,也可能是一件壞事呢?
“我不知道,但是葉秋玲在十二月三十號那天一定看過她的遺書,因爲當時在學校裡傳得到處都是。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她就做出了決定,很難相信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關聯。”
“嗯……都說說看呢?”
“唉,我不是說了嘛,她也沒有參加畢業典禮,也沒有拍畢業照,和葉秋玲一樣。”
回家的路上很黑,零幾年小城的夜晚並不繁華,街道上雖然有連排的路燈但是卻無法照亮路旁灌木叢和小樹林裡的黑暗。秋玲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詩雨的家。一進門就被女生來了個結結實實的熊抱,然後就是連番地追問爲什麼會回來得這麼晚,直到秋玲老老實實地解釋說是爲了之後不用再去上班纔多留了一會兒才罷休。
眼前的天花板被黑暗覆蓋,在視線裡慢慢地開始旋轉、扭曲,最後塌陷。
似乎是聽到聲音才發現眼前有他這麼個人,齊羽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這是和陳歌葉秋玲他們同一屆的學生,她同樣沒有出現在高三的畢業照裡。”
“害,其實就是問你,如果有人要向你告白,雖然你不喜歡他,但是你也不討厭他,而且這個人還對你很重要,同時,你喜歡的人現在不喜歡你,你會怎麼辦?”
那也就是說……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然而,顧淵還是一臉疑惑的神情,齊羽輕嘆了一口氣說:
“你知道她爲什麼沒能參加畢業典禮嗎?”
“怎麼了?”
“喔,你說那個啊。”
顧淵又輕輕地念了一聲,他的內心無法平靜,齊羽帶來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似乎離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他卻覺得越來越不安,越來越躊躇。
他們現在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顧淵。”
他感覺齊羽微微垂下了眼。
顧淵靜待着她說下去,必須要當面才能說清楚的事情,他心裡有很多答案,不過等待是最好的辦法。
秋玲不願意細想,她只是想着趕緊回家去找詩雨,心裡面被這個簡單的念頭填滿。
齊羽的聲音再次響起,顧淵驀地感到一陣安心。
“誰要向誰告白?”
“哎呀,這個不重要,你就告訴我你會怎麼辦就行了。”
這是常有的事。
“可是,怎麼樣纔算是自由自在呢?”詩雨翻了個身,轉過來看着她,“長大了就會自由嗎?”
“那如果是被告白方呢?”
齊羽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顧淵不知道該如何去解讀,也許其實可以,只是他不想。
“我不知道,但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麻煩,所以根本不想去考慮這樣的事。還是自己做決定比較好吧,畢竟這樣的事,很多時候根本不合邏輯。”
他搖了搖頭,又用微小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齊羽的話雖然隱晦,但並不難懂,他的回答是真心的,也是他認爲最好的。
但他錯了,他完全理解錯了齊羽話裡的意思,兩人的關係也將因爲這次談話而發生重大變化,就在短短的幾周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