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夢之城,最後的寬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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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夢存在的城市,終有一天它會再次降臨。
而等到我們回到這裡的那一刻,
它會是什麼樣?
曾經在夢中出現的人是否依舊在這裡等待?
我們不曾記得,夢中出現過的情形。
有鮮花,有太陽,或是有一朵朵潔白的雲朵。
夢中哭泣過的銀杏,
這一刻,會是什麼樣?
是否渾黃依舊,還是嫩綠如初。
我們不曾記得,夢中出現過的誓言。
帶着笑,帶熒光,或是低頭寫着難懂的題目。
夢中閃耀過的光芒,
這一刻,會是什麼樣?
是否燦爛依舊,還是刺眼如初。
那一座夢中的城市,我們回去,它會是什麼樣?
或是頂替着上帝進行最後的寬恕,或是繼續沉睡在夢中。
夢裡的城市,我們終將是再度迴歸。
不論人還會不會在,
它,是我們的夢,
它,是我們的憶,
我們的人生曾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掩埋在它的底下。
所以我們迴歸了,所以我們回來尋找我們的記憶了。
所以,我們將帶着這一份被我們丟失的記憶,
來追尋現在迷失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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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爲知道有個遠走的遊子回來了還是怎麼樣,這座城市終於是得到了難得的安靜了。
紀星辰放下手中的行李包,面對眼前的風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當年,他就是和樑瑞在悄無聲息中從這裡偷偷的離開湘羽的。現在,他又悄無聲息的回來了,但是身邊卻沒有了樑瑞,所以少了樣東西也就不會有林湘羽來迎接了吧?
難得的,很久沒有回來了。蘭澤一中會是什麼樣?小足球場旁的梧桐樹已經被移走了,學校裡的銀杏又增多了?
記得走的時候,他就只帶走了行李,然後就把夢丟在了這裡,等着它慢慢的生根發芽。現在,他回來了,回來找他的夢了,回來找他最真實的自己了。那個夢,長成什麼樣了呢,是不是已經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了呢?
回憶停留在這,回憶,在這生根發芽。
沒有人迎接,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回來了。也挺好的嗎?雖然沒人知道,雖然是一個人,但至少沒人打擾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湘羽,等着,好戲在這一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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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開始播報蘭澤市最大新聞,當初警方束手無策的‘海神’在幾次作案之後又如第一次一樣失蹤,自此警方便失去他的消息。可是現在,據可靠線報,‘海神’將與今日再次出現,就在城中的某一所公寓。這一次,警方勢必要將‘海神’歸案,以正以往的恥辱。”
樑瑞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睛只只的望着電視。裡面,有熟悉的蘭澤市的街道,還有着那座不怎麼大的山。雖然沒有蘭澤一中,但是還是能感受到的當年的氣息。難道,這纔是紀星辰要在這一刻回去的原因嗎?
樑瑞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的掏出手機不停的撥着那個熟悉的號碼,可是那面只有那個女子的聲音。不論他打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怪不得他會去跟林湘羽作別,怪不得他會跟自己作別,原來他早就什麼都算好了,從張萱出事的那一刻就已經算好了。
公寓中,幾名男子正在收拾着一些本不該出現的東西。有刀,有槍,就像是**裡的警匪片。這一副畫面看到都是直接令人害怕的。
而就是這樣令人害怕的場面中,竟然會有一個熟悉的男子的面孔。若不是看到他熟練的拿起槍擦拭的話,你絕對不會相信他就是當年那個在酒吧裡用生命在歌唱的坤。現在的他,完全的就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匪徒。
:“諾哥,這一單真的要做嗎,這一做了可是真的回不了頭了。”
:“當然,我們還能回頭嗎?從幾年前就無法回頭了吧。總找那些女孩子的話搞的警察都十分的戒備了,不好搞了。與其呆着餓死倒不如干一單大的,之後就真正的金盆洗手。”男子看了坤一眼,笑了笑“坤,你說對吧?”
:“管它對與錯,跟我沒關係。”
:“對,跟你沒關係。”男子看了一眼外面,眼裡突然是出現了一些什麼“坤,還記得嗎?當年就跟你說過了你會來的,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說不。”
:“誰不知道你有病。”坤不耐煩的回了句,雖然手將槍緊緊的握了下。
:“就知道你猜不出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從那個追過來的少年那裡看到的,算是無盡的憤怒。像是一隻要把我吃了一樣的野獸。可你不一樣。你出現後目光透露的是一種冰冷,冰冷的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更他相比,你就像是一道深淵,一道無法猜測的深淵。你這樣的人,只適合呆在這裡不是嗎?”
:“爲什麼我只適合呆在這裡?”坤望向他,該來的,有些還是要來的。
房間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無數穿着制服的人。每一個人手中都是拿着一把把明亮無比的槍,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他們顯得是那麼的冰冷。冰冷之中還透着一絲恐怖,宛如死神的彎刀。
一座安靜的城市,有什麼正在慢慢的發生着,不管有沒有人察覺。
:“張隊,各組已經準備完畢,等候你的指令。”
原本該熱鬧的大街,此刻無比的寂靜安詳。甚至連一輛汽車的輪胎劃過地板的聲音都沒有。不該擁有的寂靜,但是它還是擁有了。
:“行動。”
:“是。”
房間一下子變得無比的寂靜,寂靜中,連空氣都變得那麼鋒利。彷彿一瞬間就可以把人們的臉劃傷。汗水從臉上劃了下來,這不是緊張,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對啊,你爲什麼只適合呆在這裡,因爲只有呆在這裡你纔可以報仇。所以爲了報仇,你也只有呆在這裡了不是嗎?”
:“報仇,我有那麼無聊嗎?”坤努力的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繼續望着男子鋒利的眼睛。
:“不是報仇嗎?那爲什麼我那次從你的眼睛深處看到的,是一直非常安靜但卻更加兇猛的猛獸呢?”男子冷冷的笑了下,另外的幾個男子也開始慢慢的走向了坤的身後。
坤冷笑了下,眼睛也是直直的望着他沒有退卻:“你知道嗎?十年前,一個很平和的晚上。一個女孩參加完畢業晚會後一個人回家。可是,她失蹤了,就在路上。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就在路上失蹤了。”坤的眼睛裡,明顯是在閃爍着什麼,像是一團火。但具體又說不出是什麼。
:“是嗎?十年前,我還真的快忘了。我們‘海神’原來已經走過十年了。”
:“你今天,要付出代價。”
:“知道爲什麼我要選擇今天去幹一次大的嗎?不,知道爲什麼我要在要幹一次大的時候來揭穿你嗎?”說着,男子發出了一陣可怕的笑,但隨即又安靜了“因爲,我要在這一刻,拿你的絕望來祭奠我們這一次偉大的行動。”
說完,幾個男子瞬間就把坤給死死的按在了前面的桌子上,任由坤怎麼掙扎就是掙扎不脫。
:“那麼多年了,爲了一個機會就一直潛伏在這,挺累的吧?”男子笑了笑,然後非常仔細的擦試着手中的槍。
:“你以爲就這樣了嗎?”坤的眼睛怒視着男子,嘴角出現了一種不一樣的笑。
:“什麼意思?”男子望着坤,心中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但是他還是竭力的忍住了,因爲他實在是想不出,這樣一個無力的人還能夠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男子說完,他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男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收起槍拿出手機劃了一下。
:“喂,誰?”
:“先別管我是誰,你還是先想辦法辦法怎麼離開吧?你們已經別警察包圍了。不過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放下誘餌吧?”
男子望向周圍的幾個男子,又再看了一眼坤。那個聲音怎麼那麼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還有,周圍好安靜,以前可不會那麼安靜的。
:“諾哥,怎麼了?”
:“沒事。”男子對他們幾個笑了下,繼續對着電話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如果等一下警察衝進來的話你就趕緊從窗戶那裡跳走,我已經在下面給你鋪好了厚實的一層塑料。死到不會,至於受不受傷,就得看你自己了。”
:“‘海神’,怎麼樣,這個消息好不?”坤笑着望向他,彷彿此刻被死死控制住的不是他,而是男子一樣。
:“門外面,你做的。”
:“那裡,我只是放一下消息罷了,至於那麼大的陣仗,我可做不出來。”
說着,門突然一下子被踹開,接着便是一大羣穿着黑色制服手拿槍支的警察衝了進來。伴隨着的還有一顆顆冒着白煙的***以及警察嘴裡不停的喊話。其他人見狀立即快速的拿起槍支和警察在狹小的空間內對射了起來。而抓着坤的那幾個有一個在亂槍中當場被擊斃,還有幾個也在與警察進行搏鬥,壓根就忘了坤的存在。
坤朝着男子看過去,只見男子飛快的朝着窗戶跑去,然後直接從窗戶跳了下去。坤冷笑了一下,然後也在冒着警混亂的槍火下快速的跳向了窗戶。沒有從高處落下的恐懼感,沒有被細小的玻璃劃傷的疼痛感。此刻他只想着一件事,一個人。
坤猛烈的撞擊在了先前就已經準備好的塑料箱上,一陣強烈的震盪感如一陣強風一樣從大腦略過。坤沒有過多考慮,在落地之後他又快速的爬了起來。就在離他落地不遠的地方,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就那樣的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知道,那是那個男子留下的。坤朝着四周看去,見男子飛快的朝着邊上跑去。坤見狀也是快速的站起來跟了過去。
身後不停的傳來槍擊聲和慘叫聲。他沒有在乎,因爲那些和他都沒在關係,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前方的這名男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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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了一個個街道,男子還是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男子不停的朝着前方跑,自己不停的在後面追。這樣的場景坤不由得像起了當年的紀星辰,那個時候他也是在冒着白雪的情況下不停的追擊着他的吧?這樣一來兩人還真的是有點相似之處呢?
不是晚上,沒有霓虹。
不是冬天,沒有白雪。
不是曾經,沒有憂傷。
他們,擁有不一樣的命運,不一樣的風景。但是他們還是遇到了一起,所以他們的路,也就交錯牽絆在了一起。
忘記曾經什麼模樣,忘記了曾經奮鬥的理由。我們不知道,我們現在是爲了什麼,什麼都忘了。
:“爲什麼,你竟然會想到找我。”坤拿着就杯慢慢的放到紀星辰面前。看不出他的表情,或者是根本就沒有看。
紀星辰慢慢拿起酒杯輕輕的呡了一口:“我記得,幾年前我追擊他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出一句話,你說‘海神’沒有那麼簡單。”
:“是嗎?說過嗎,我自己都快忘了。”坤冷笑了一下,接着繼續喝着杯中的酒。
:“‘海神’沒那麼簡單,我不明白,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想着,‘海神’你是怎麼知道他沒那麼簡單呢?而且你又是爲了什麼會去知道他沒那麼簡單呢?答案只有一點,那就是你一直在調查‘海神’,而且調查了很多年。所以那晚你說完之後我纔會沒有追擊。”
:“是挺會想的,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爲了‘海神’。我真的不明白,那麼多年了你都還不肯放棄,是爲了什麼?”
:“你沒說錯吧?你找‘海神’的時間可是比我還長呢?你也不肯放棄又是爲了什麼呢?”紀星辰朝着窗戶看了一眼,蘭澤的星空,還真的是美麗。星星總是那麼的明朗“我只是,想在我還活着的日子裡,用我最後的能力幫她做我最後能做的。”
很沉重的話,散落在了四周。一直不停的,不停的迴盪着。迴盪在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迴盪在秘密存在的地方。
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命運,一樣的路。
男子的身影依舊是在前方晃盪,他的腳步依舊是沒有停息。這一刻,等的太久,這一刻,等了那麼多年。付出了那麼大代價等的,不會讓機會就那麼逃開了。
跑着,跑着,男子的腳步漸漸放慢,然後直接停止了。他的眼睛驚訝的望着前方的少年,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再次衝了進來,但是,爲什麼熟悉,到底是爲什麼熟悉呢?
:“有誰會猜到,折磨了警察那麼多年的‘海神’其實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羣體呢?”
紀星辰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如幾年前一樣,還是感受不到絲毫的害怕。這一刻,不只是坤等了很久,他也等了很久。具體是多久,在等待中他們已經忘卻了時間。時間,就像是一條河流,他們只知道它們最終是要流向那裡,卻不知道有多少水源流向了那。
這種聲音,同樣的街道追逐。越發的清晰,男子貌似想起了什麼,不停的觀望着紀星辰。
——是因爲你也惹了你不該惹的。
好像,就是那個寒冬,好像,也就是這個少年。在哪個安詳的街道不停的追擊着自己,臉上絲毫沒有一點害怕,就像是早已看透了死亡。所以即使那個時候他手中拿着刀少年也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意思。
:“是你啊,那麼多年過去了,我都快把你忘了。”
:“那謝謝啊,不然的話我怎麼能給你個驚喜呢?”
:“驚喜,你錯了吧?這次你好像也是什麼都沒帶。”說着,男子慢慢的把手伸向身後,最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出來“只是我不明白,坤那小子已經把警察引過來了,你爲什麼還要幫我逃出來?”
:“因爲,我們想要親自解決你。”
坤喘着氣慢慢從後面追來,說不出他的眼神,很想是一頭猛獸。
:“有點意思。”男子看了一眼兩人,臉上的笑更加的明顯。
回憶的河流不知在什麼時候突然的崩塌了,以前經歷過的一切在一瞬間涌入了大腦。歡笑的,哭泣的。始終不會流去的那個畫面。
陽光從窗戶透過,打散在女孩散發着清香的長髮上。鮮豔的校服在陽光下更加的鮮豔,彷彿一朵盛開的花朵。這次,她不再是低着頭寫着難懂的化學題,而是正對着他,一臉的微笑,很好看。
火紅的花朵渲染這個街道,很遠就可以吻到的,濃烈的花香。就像幾年前一樣,花朵渲染了所有。只可惜,這次沒有純潔的白雪。就只是單純的火紅的花朵。
有些時候,自己真的想要打破心裡的束縛而好好的把握一次。可每當想起自己真正把握然後又突然離去時的她的無助,最後還是忍住了一些東西沒有去。
他做到了,他終於是做到了,在還活着的時候,終於是替她做了最後一件事。所以,自己可以安心的走了,不管別人會怎麼想。他終於是可以安心的走了。
:“喂,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坤擡起頭望着天空,臉上顯露的,是一種微笑,一種完成了使命的微笑。
紀星辰也笑了,雖然他在忍受着劇烈的疼痛,雖然浸溼的衣服傳來難以抵擋的冰冷。但是他還是笑了。
:“當然,那個時候你歌唱的那麼好,我怎麼會忘記?”
:“記得,那個時候你問過我,每一個歌手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你問過屬於我的那個秘密。”
:“但是你沒說。”說着,嘴角又一次泛出了一絲火紅之花,劇烈的疼痛使得自己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無力。
:“我的秘密,是一個女孩。你的秘密呢?”
紀星辰擡起頭望着天空,一張可愛無比的臉在天空中微笑着。那一張臉,曾經是那麼的可愛,可是現在,她還會那麼可愛嗎?他笑了,在看到那張臉之後真心的笑了。
:“一個——女孩。”
有些很好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塵封大海。有些事還沒來得及發生,上帝就已經將它帶走。曾經,我想試着去說出我喜歡你。可每當這句話要說出來之時它都會被一種強大的無奈給硬生生的壓回去。曾經,我想試着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就算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最後也還是被一種強大的無奈給硬生生的壓了回去。所以,在別人眼裡我們只是朋友。所以,我們也只是朋友。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愛着你,不論何時何地,不論結果如何。我的心都只是裝着你,不忘記,不存念。只要你能安好,讓我付出生命也無所謂,即使到最後你還是不知道我愛着你。
天空,是什麼顏色?曾經的我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但是現在,我不會再問了。因爲我已經明白。若當以後還會有人這樣發問我一定會跟那個人說。天空是黑色,是你的頭髮的顏色。天空是黃色,是你臉頰的顏色。天空,是你的顏色。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