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正失望的琉生,忽然感到額上傳來一陣悸動。緊接着,他腦門上的那枚圓環開始顫動,發出陣陣嗡鳴。接着圓環塌縮,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中。
與此同時,枯榮身上忽然飄起層層星屑,光芒璨璨的圍繞枯榮盤旋一圈,似乎有些戀戀不捨,但終究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投向琉生。
隨着星屑飛起,枯榮的模樣也漸漸改變,可怖的豬面漸漸變成了一張清秀的書生面孔,一襲青衣,風度翩翩。
他回頭望着葉女樹,琉生看不清他的表情,葉女樹上也有星芒開始飛起,她淒厲的掙扎嘶吼,抗拒着,但身形依然如枯榮一樣,漸漸脫去幻象,一個俏麗的女子的形象,從古樹中顯現出來,她穿着鵝黃的長裙,鵝蛋臉,柳葉眉,眸子如秋水,驚恐含恨的望着枯榮。
枯榮走上前,“不要怕,我們就要擺脫天珠的詛咒,千年來,我們害了多少性命,如此纔是我們最好的解脫。”
枯榮的手觸到葉女的手臂,她漸漸安靜下來,恨聲道:“你終於敢面對我了?”
枯榮柔聲道:“一千年來,我始終不敢面對你,怕你見到我的容貌,但今日,你我即將解脫,我心裡的話一定要對你說出,是我對不起你。”
葉女哼道:“對不起就完了?我不會原諒你,如果有來世,我還要報仇,我要叫你不得好死,生不如死!”
枯榮撫慰道: “好,如果有來世,你想怎樣,我都依你。只要能消你的氣。”
兩人這樣一個恨聲抱怨,一個低聲下氣,彷彿完全把旁人忘在一旁。
這時候,林中的枝杈藤蔓都喪失了活力,千年的瘴氣也開始消散,一縷陽光穿透層雲,照進林中,之前那些如墨染的樹葉也開始透出一絲綠色。而葉女和枯榮的身軀,也漸漸變淡,陽光幾乎能穿透他們的身體。
奴叔上前一步:“兩位,我還有事想請問。”
枯榮沒有回頭, “我們時間不多,你想問什麼?”
“你們是如何得到天珠力量的?”
枯榮半透明的身軀似乎一僵,這時,倒是葉女搶先道::“當初我吊死在這株樹上,神魂盤繞樹上久久不散,因爲我以爲某個人會來找我,發現我的屍體,結果,呵,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來!”她犀利的瞪了枯榮一眼。接着道: “七天七夜後,我滿懷悲傷開始消散之時。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問我是不是不甘心,想不想報仇。我當然不甘心!我當然想報仇!那女子便取出一枚碎片,賜予了我天珠力量。她還幫我把這負心人抓來,把他變得醜陋無比,再也不能勾搭別的女人,一生一世,千年萬年都陪在我身邊。”
這時枯榮道:“原來我不是被你抓來的?”
葉女冷哼道,“誰願意再見你!從那之後,我便被禁錮在這古樹上,每到新月之夜我就會發狂,去蒲月城搜尋食物。”
枯榮嘆息道:“而我則是在滿月時陷入瘋狂。”聲音含着愧疚。
葉女卻輕描淡寫的道:“最初我也覺得殺了這麼多人很難過,但慢慢的,隨着我的力量增長,我的根系可以四處遊走,雖然我不能親身出去,但可以用根系去傾聽周圍的世界,同時,隨着我攫取的神魂越來越多,這血月林中也變得熱鬧起來,那些被我殺死的人,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生活罷了,在蒲月城中和在血月林中有什麼區別?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枯榮微微搖頭,但並沒有說什麼。此時兩人的身軀已經淡薄得沒有一絲色彩,就如風中微弱的火苗,隨時都要熄滅。
葉女又道:“那女子走前曾說她要去靈丘鎮,不過這已經是千年之前的事了,她應該早就不在靈丘鎮了,如果你們能找到那個女子,請你們替我殺了她!”
琉生和奴叔都很吃驚,只見身影稀薄的葉女忽然住口不說,眼睛緊緊的盯住枯榮,只見她如秋水,脈脈含情,之前的怨恨都消失不見了,只像一個情人望着她留不住的情郎。
原來枯榮的身軀已經只剩了點點光點,幾乎馬上就要消失在陽光下,他望着葉女,似乎笑了笑,柔聲道: “我終究死在了你前面,來世如果你能找到我,我等你來複仇,你一定……”說沒說完,他拉着葉女的手就徹底消散在了斑斑點點的陽光下。
葉女眼中忽然流下淚來,道:“好!你放心!你欠我的債一定要還!我不會放過你!”說完她臉上最後一抹光點也消散,也徹底消失在了陽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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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兩人的消散,血月林中被禁錮的神魂紛紛飛起,空氣中似乎有一陣陣愉快的嘆息,隨即它們飛出了血月林,也消散在了陽光下。
樹上那條紅色絲帶則化成一縷絨絮,也隨風飄散了。血月林一洗之前的陰霾,處處開始展現生機。
“可惜,沒能將他們收入百鬼拼圖中。那樣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元靈嘆道。
奴叔笑道:“他們兩個一起,豈不要天天打架?”說着轉頭向琉生道:“琉生,你說是也不是?”
琉生此時大異於之前,只見他額頭已經平復,那枚圓環已經隱藏在皮肉之下。他嘴脣發白,眼睛卻比之前更明亮有神。他望着枯榮和葉女消失的地方,還在思索葉女的話,見問道:“奴叔,你說葉女爲何要殺那賜予她天珠力量的女子?”
奴叔笑道:“這種事自然要問元靈——女子的心事還是女孩子家懂得。”
琉生下意識的望向元靈,元靈似乎有些窘,向奴叔道:“奴叔,你爲老不尊了。”
奴叔哈哈一笑,向元靈道:“哎,我看他和枯榮也是半斤八兩,都是榆木疙瘩。”說完一陣哈哈大笑,不等元靈回答,又向琉生道:“琉生,你額上這圓環是從何來的,還有那天珠。”
元靈不覺警惕的望着奴叔,奴叔卻只擺擺手。經過血月林一戰,琉生已經對元靈和奴叔感到親切了許多,見問便道: “圓環乃是一位狐女贈我的,至於那天珠碎片……是我撿的。”
天珠碎片取自神使,若暴露在彌勒界不但沒有立足之地,還將引來殺身之禍,也將影響他的報仇大計,因此琉生隱瞞了。
奴叔點點頭,笑道:“其實若不是枯榮一心求死,你依然無法將他的力量收攝,枯榮的力量遠勝葉女。你收攝了葉女和枯榮的天珠力量,應該更強大了。枯榮幾乎不死的身軀,你也應該有所繼承,你若想走得更遠,該去融合更多的天珠碎片,逐步恢復天珠的力量。”
琉生聞言閉目感受,果然神念世界中那枚圓環之內的天珠碎片多了一角。
“這麼說,只要我能一直汲取天珠的力量,就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甚至能夠……能夠戰勝許多強者?”琉生睜開眼睛,壓抑着驚喜說。
“不錯,只要將天珠拼湊完整,就能復甦大猿神的力量。不過,人族的承受能力多少弱於妖族,想承受天珠的力量,就需要付出比普通修煉者更多汗水。以後能收集多少看運氣,能不能承受則要看你的努力了。”
琉生深吸一口氣,不覺鬥志昂揚,只要有一條路能變強變大,殺死帝江,爲母親舅舅,爲全村百姓報仇,無論多苦多累,刀山火海他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比起之前憑一股血氣之勇兩眼一抹黑的報仇,有了希望,琉生不但沒有畏懼,反而充滿了戰意。
見琉生躊躇滿志,奴叔沉吟了一下又道:“我有種感覺,似乎有種力量,一直在誘導你前進。葉女所說的那個神秘女子,或許就在不遠處等你。你要小心被天珠迷惑,否則枯榮和葉女就是你的下場。”
奴叔的話,猶如一盆涼水,讓琉生瞬間保持了清醒, 他拱手致謝:“多謝奴叔指點,我會小心在意!”
這時,叢林深處傳來嘰嘰的叫聲,琉生立即將手指放在脣間吹了一聲口哨,一道黑影從叢林深處躍出,直撲在琉生肩上。
十八緊摟住琉生的腦袋,對着他嘰嘰喳喳的訴說劫後餘生的喜悅。
琉生剛拍了拍它的後背安撫它,忽然,林間空地上又跑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只見他披頭散髮,身上的袍子被刮成一條一條,非常狼狽。
他一邊跑一邊喘還一邊喊:“這血月林也沒什麼了不起,枯榮!葉女!給我滾出來,看我降妖伏魔!”
原來是那賣符的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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