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56
樂隊是顧凡的初衷, 樂隊的名字自然也保留了顧凡的初願,而且念起來也非常上口還有點酷。
顧凡當晚唸了無數遍thief,還用馬克筆和白紙寫下這五個字母貼在牆上。
“明天開始試試合奏。”顧凡自然而然的擔任起了隊長一職, 另外三人自動默認:“這次藝術節我們只演不唱, 每個人solo一段然後一起, 譜子咱們自己寫。”
“你們先寫我最後。”言祁刷完牙又覺得胃裡燥的慌, 不想喝可樂還得再刷一次牙, 於是從冰箱裡拿出一根黃瓜洗了洗咬了一口。
“最後寫的最難,完全無法原創只能跟着其他人的旋律走。”謝一說。
“沒問題。”言祁挑了挑眉。
“尹忱先寫吉他部分,然後是謝一。”顧凡用鉛筆在五線譜本上畫來畫去:“就這麼定了, 明天開工。”
言祁跟大家一起揚拳應和,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到眼前看了看, 立刻坐直身子叼着黃瓜, 用腳把牀下的拖鞋撥了出來穿好, 不知爲什麼心虛的看了他們一眼,匆忙跑到頂層。
顧凡家“別墅”頂層只有兩個藤椅和一個簡易小茶几, 小茶几上放着一把破舊的扇子,可能是顧凡奶奶的。旁邊有兩個晾衣服的長架子,上面是顧凡剛晾好的他們幾個自己洗好交給他晾的內褲。
“哥。”言祁站在藤椅前也沒坐下,雙眼看向四周空曠的景色,耳邊全是蟬鳴和蛙叫聲。
“在幹嗎?”周洛的聲音很疲憊, 應該是剛下飛機。
“在想你。”言祁回答。
周洛笑了兩聲:“一個人在家嗎?”
“你不在, 我沒有家。”言祁叼了根菸在嘴裡:“我在顧凡這兒, 住到你回來。”
周洛停頓了一會兒, 聽電話裡的動靜應該是在取行李, 言祁等了一會兒,才聽他又繼續說:“我很快就回去。”
“我沒事兒。”言祁深吸一口氣, 皺了皺眉:“我怎麼都行。”
“是我想趕緊回去。”周洛笑了笑:“忙完就告訴你。”
“好。”言祁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四周都是樹,蚊子滿天飛,此刻正英勇的爲愛獻血:“你以前出國也想過趕緊回來嗎?”
“沒有。”周洛笑着說。
“我耽誤你了吧。”言祁又拍了一下腳踝。
“你那邊什麼聲音?”周洛問。
“有蚊子。”言祁揉了揉被叮的地方,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一個紅包。
“回屋睡覺吧,你那裡挺晚的了。”周洛擔心的說。
“嗯。”言祁點了點頭,雖然他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點頭,周洛也看不見。
他心裡的思念漸濃,忍不住叫了一聲:“哥。”
“嗯?”周洛馬上應道。
“再說點兒什麼吧。”言祁也不再管蚊子了,停下手上的動作拿掉嘴裡的煙,認認真真的去聽自己的心跳聲:“我不想掛。”
“我也想你。”周洛說:“睡吧。”
言祁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掐了一下,他倒吸一口氣後才勉強壓住情緒,語氣平穩的說了一句“晚安”。
掛下電話,他蹲下身把煙點着,望着濃濃夜色愣神兒。
一根菸抽完後,也沒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很早以前就想問你了。”一個聲音響在言祁背後,言祁聽到並沒有覺得詫異,回頭看着謝一笑了笑。
“你對你哥……”謝一沒有繼續問下去。
“嗯。”言祁很自然的應了一聲。
謝一深吸一口氣,有點艱難的吐了出來:“真……沒想到。”
“有什麼沒想到的。”言祁回身繼續望向遠方,適應了黑暗後的眼睛,已經能看清隱藏在夜色最深處的蜿蜒小路。
“你哥知道嗎?”謝一覺得心裡還是有點堵。
“知道。”言祁笑了笑:“不過是我單相思。”
謝一沒再說什麼,兩個人彼此誰也沒打擾誰,一站一蹲待了好一會兒,謝一才說:“不早了,回去睡吧。”
“謝一。”言祁叫住他。
謝一還在等他下半句,可言祁卻什麼也沒多說。
“放心。”謝一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你的私事,跟誰都沒關係。”
“謝了。”言祁衝他擺了擺手:“我一會兒下去。”
謝一下來沒一會兒,就聽見頂層“砰”的一聲門響,言祁從樓上跑了下來。
尹忱看見他渾身上下少說也得有十幾個紅彤彤的大包,趕忙掏出自己隨身帶的蚊不叮撲過去就把他摁在牀上,和謝一兩個人手忙腳亂的給他上了藥。
一旁的顧凡睡了個沒心沒肺。
第二天清早,言祁不知道自己是被癢醒的還是吵醒的,多半是後者,因爲身上的包已經消的差不多了。
吉他聲音響的次數最多,斷斷續續連不成調,大概是尹忱在寫合奏的部分。
顧凡彈了幾個比較低沉的貝斯音,空曠的一層自帶一點兒迴音效果,聽起來很有感覺。
最讓人覺得舒服的還是謝一拉的一曲小提琴,輕鬆過了業餘最高級的謝一,明明非常有前途,有很大的空間可以繼續往更高的層次走。不過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犧牲小我成全所有人,所以對於成熟的謝一來說,他的犧牲也算是變向成全了他自己。
樓下三個人聚精會神的沉迷於訓練,誰都沒發現一個老太太拎着四大盒飯菜走進屋裡上到二樓放好後,又徑直走出了房子,言祁也是在上完廁所出來後盯着飯桌上的飯盒看了半天,才喊了一聲顧凡。
“我奶奶。”顧凡揹着貝斯氣喘吁吁的往牀上一躺,愛撫着自己的寶貝說:“她就跟武俠小說的神隱大俠似的,來無影去無蹤,每次我住這裡總是一睜眼就有吃的。”
“聞着真香。”言祁打開其中一盒放到顧凡面前的小桌板上:“我下去練會兒。”
謝一聞着飯香也跑上了樓,樓下就只剩尹忱和言祁。
言祁看着瘦弱的尹忱抱着和他有點不相稱的吉他笑了笑:“我看着都想替你抱一會兒,生怕你被吉他給壓折了。”
“不至於。”尹忱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剛纔聽你彈的挺好的。”言祁把架子鼓上的罩子拉開,從長皮套裡拿出鼓棒,在手上玩兒了兩下,敲了一聲鼓:“編曲也很好聽。”
“老師教的,沒怎麼正經學過。”尹忱說。
“我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別人。”言祁又敲了一下鑔,“倒是聽你提了好幾次老師。”
“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不過他現在躲起來了。”尹忱說完這話表情明顯有些失落:“我找不到他。”
“爲什麼躲起來?”言祁問。
尹忱沒說話,表情又從失落變成了難過。
言祁看着他,頓了頓,隨即話頭一轉:“小瘦子,文筆那麼好,我作曲,你作詞,挑戰一下?”
尹忱聽到這話笑了出來:“行啊,編曲就架子鼓和吉他嗎?”
“不。”言祁揚了下嘴角:“就吉他。”
“臥槽!有戲有戲!”顧凡一拍大腿往旁邊的椅子上大馬金刀坐下身:“這一遍彈得我熱血沸騰!”
“我也有點。”謝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沒想到我哥的小提琴還能有這樣的經歷。”
“給你哥錄個視頻吧。”顧凡激動的說:“讓你哥給咱指點指點。”
謝一跑過去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太穩了兄弟。”
顧凡也不覺得疼,翹起二郎腿拿起曲譜當扇子愉快的扇着:“準備好就再來一遍。”
錄完視頻,謝一傳了一份到羣裡,言祁想了想,把視頻發給了周洛。
周洛很快回了一個驚訝和鼓掌的表情。
言祁盯着這兩個表情笑了一下,剛想放回兜裡,周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麼了?”言祁跑到二樓沒人的地方接通了電話。
“什麼時候演出?”周洛問,電話那邊有人正嘰裡呱啦的往外蹦英文,聽上去雖然蹩腳,發音也不算標準,但與人交談非常流暢,仔細一聽好像是周勳。
“計劃是今年十一月份的藝術節,還不知道能不能選上。”言祁說。
“肯定能。”周洛笑着說:“不知道我弟弟一戰成名後還有沒有檔期啊。”
“哥。”言祁被他逗樂了:“我的檔期都取決於你。”
周洛被工作壓抑的煩悶心情終於明朗了些:“明年出版社年會,帶着你的小夥伴們一起來吧。”
言祁的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嗎?”
“當然。”周洛說:“我包一個能容納一百多人的宴會廳,還是看他們自己願意出什麼節目,你們算特邀嘉賓。”
“你別笑話我。”言祁有點害羞,不自覺摸了摸鼻子。
“沒笑話。”周洛說:“我很迫切的想要看現場版。”
一週時間比言祁想象的要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朋友都在身邊,或者是因爲迫切想要見到周洛的心情,也可能是兩者都有,當看到顧凡的鄰家大哥又開着微型貨車到秘密基地門口拉樂器的時候,言祁突然有點緊張。
雖然周洛還沒有跟他說什麼時候回來,但由於太過期待,真的快要見面了又怕會顯得尷尬。
太沒出息了。
經過那一段顛簸的路段時言祁也沒有什麼感覺,腦子裡亂哄哄的,旁邊的尹忱居然靠着厚墊睡着了,車後座上只剩下謝一,他整個人都躺在後排直接睡了一路。
貨車停在四中門口,胡大哥幫言祁把架子鼓搬回排練廳,謝一又拿出三百塊錢要往人手裡塞,鄰家大哥死活不肯再收下。
“拿着吧。”謝一說:“還要麻煩你把我和尹忱分別送回家,應該的。”
豪邁的胡大哥說了兩句帶口音的話,他們仨誰也沒聽懂,只是看他有點害羞的接過了錢,疊好放進褲兜裡。
言祁一個人在排練廳待了一會兒,盯着窗外越長越茂盛的樹開始愣神兒。這棵樹在言祁剛進四中的時候也就胳膊粗細,現在茁壯到他一個人都快要抱不住它的腰。
想這些幹嗎呢。言祁嘆了口氣。
回家吧。
於是他拎起書包,往肩上一搭,檢查了下架子鼓的外罩,反手鎖好門。
從學校走回家確實有點遠,雖然學校的大門在放假期間進出卡的不那麼嚴格,但言祁還是習慣從後牆翻了出去,欣慰的是那輛熟悉的小黃車居然沒被人騎走。
言祁掃碼開鎖,把書包放進車筐,慢悠悠的往家騎。
走進樓裡的時候,言祁的那種緊張感又開始在心裡作祟,他突然有了一個讓自己有點心癢的期待。
周洛會不會已經回來了?
想完就自嘲的笑了很久,實在是佩服自己過於矯情,電梯門都快要關上了他才趕忙走進去,摁下四層。
當看見自家大門的時候,言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有了期待並不是件好事兒,因爲會失望。
但有了期待如果能實現,會比沒有期待去接受突如其來的驚喜更加有震懾力。
所以在言祁打開門之後,他足足愣了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