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祁本來滿心憂忡的想要飛到孟馨身邊詢問尹忱的情況,突然被顧凡這麼冷不丁來了一句,吃驚的連剛打好的問話草稿都驚飛了。
“你……”言祁瞪着他:“你認識她?”
“不認識啊。”顧凡笑了笑。
“那你要追人家?”言祁吃驚的說。
“嘶,不是言祁。”顧凡擼起袖子:“你能不能有點爺們兒樣,青春期戀愛靠的是衝動,難得處在看顏值就能談戀愛的單純歲月裡,你這副沒見過世面的表情趕緊收收。”
“看顏值?”言祁繼續瞪着他。
“怎麼?”顧凡開始猶豫了:“你在懷疑我的眼光?”
“我覺得我首先應該懷疑你的腦子。”言祁說。
“那你說,誰好看。”顧凡朝四周掄了一圈胳膊:“你給我指指。”
言祁仔細回想了一下剛纔的自我介紹,飛快說出一個名字:“謝一。”
言祁和顧凡都沒注意到,旁邊有個男孩兒默默擡起了腦袋。
就在顧凡細想謝一,擡頭尋找謝一的時候,言祁已經跑到了孟馨身邊。
“言祁。”孟馨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着:“好巧。”
“嗯,巧。”言祁敲了敲她桌子,語速有點快,顯得非常着急:“冒昧打擾你,有個問題想問一下。”
“你問。”孟馨合上鉛筆盒,乖巧的坐在位子上看着他。
言祁飛快的說:“尹忱去哪裡了?”
“尹忱?”孟馨皺起眉捏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尹忱是誰,這個動作讓言祁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哦!尹忱啊!”孟馨恍然大悟的表情讓言祁鬆了口氣:“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你家出事……”孟馨頓了頓,見言祁臉上沒什麼介意的神色便壯着膽子直言不諱道:“你家出事以後,沒多久尹忱就退學了。”
“退學?”言祁吃驚的看着她:“爲什麼退學?去哪兒了?”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孟馨想了想:“他走的很匆忙,連桌洞裡的書都沒拿。”
言祁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因爲今天聽到了有關於尹忱的事,還是藉着自己現在這股強烈想要找到尹忱的勁頭,他一點不帶猶豫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尹忱的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言祁躺在宿舍牀上盯着尹忱的號碼看了很久,終於還是嘆了口氣。
“你現在能有180歲了。”顧凡的聲音從對面上鋪傳來:“嘆一口氣老十歲。”
“你怎麼也不去食堂吃飯?”言祁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麪包和一盒牛奶扔給他。
“陪你啊。”顧凡接過麪包三兩口塞進嘴裡,“你不去我也不去。”
言祁笑了笑,關掉手機躺在牀上,剛想借着忙了一上午入學事情的疲憊眯瞪一會兒,宿舍門被人推開了。
顧凡擡起頭,衝門口的人呲牙咧嘴一通樂:“吃完飯啦,謝一。”
謝一?言祁睜開眼睛盯着顧凡的牀鋪,這個名字還挺耳熟。
我靠。
言祁猛地坐直身子,這才發現這不就是他剛纔在教室裡胡亂一指打發顧凡的人嗎?
“緣分啊,緣分。”顧凡吸了一口奶。
“什麼緣分?”謝一坐在牀上拿着手機問。
“同宿舍的緣分啊。”顧凡笑了笑:“謝一,剛纔有人誇你好看。”
謝一衝他笑了笑:“謝謝,好多人都這麼誇我。”
言祁看着他,非常想從顧凡那裡收回之前那句話。
不要臉。
顏值高的都不要臉。
除了周洛。
嗯。
“我最近關注了一個作者,他寫的東西很有意思,我想聯繫他看看有沒有出版小說的意願。”陳澤抱着自己的筆記本,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打幾下,點開那個作者的博客後把電腦屏幕轉向周洛:“現在很少有人用博客了,但這個人堅持每天寫點東西,說明他是真心喜歡寫作,文風很符合大衆口味。”
“白衍明的博客?”周洛看着陳澤給他展示的網頁:“這是他本名嗎?”
“是,他是個很真實的人,和他寫的東西一樣,會給你一種逼人的真實感。”陳澤說完,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在等周洛看文章的時候覺得無聊,伸手拿起茶几上筆筒裡的棒棒糖拆開糖紙塞進嘴裡。
“一會兒你去跟程野報備一下,筆筒裡的糖少一根他都會發脾氣。”周洛邊看博客邊對陳澤說。
“晚上好好安慰安慰就行。”陳澤笑了笑,把糖用舌頭從右邊撥到左邊。
“住一起了?”周洛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盯回屏幕。
“嗯。”陳澤誠實的點點頭,看到周洛的樣子話鋒一轉:“是不是寫的挺有意思?”
“白衍明兩天前發了一篇他學生寫的小故事,也很有意思。他的職業是老師?”周洛問。
陳澤又點點頭回答道:“據我瞭解他是個初中語文老師,平時愛好就是寫點東西拍拍照,如果你有意願咱們可以主動聯繫他出版他的作品。”
周洛雙手交叉放在下巴上撐着腦袋:“出版社這些年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大多都是電話投稿,我們篩稿精選,也習慣和一些熟悉合作過的作者簽約,還從來沒用過這樣的方式。”
周洛不得不欣賞陳澤的果決,其實很久以前他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比起簽約,更難做到的是發現,發現一個有意思的“野生寫手”是件需要碰運氣的事,正因如此陳澤的能力纔不得不讓人佩服。
考慮到陳澤帶給元力的巨大利潤,以及他和程野的私人關係,於公於私周洛都決定讓他放手一搏,不再讓元力做一個保守型的出版社,主動拉攏一些人才。
“這件事交給你和程野去做,畢竟他是編輯,他去談可能更合適些,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周洛說。
言祁靠着操場看臺的臺階,半躺着身子迎着陽光眯起眼,視野所及全是一羣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肆意揮灑着汗水爲了班級榮譽拼搏,耳朵裡除了吶喊聲、加油聲,就只剩各種女生的議論聲。
這個好帥啊。
這個也好帥。
這個最帥。
哪兒有你們班的言祁帥啊。
言祁挑了下眉毛,余光中看到幾個女生正往他所在方向射/來桃粉色視線,於是轉過頭熟視無睹。
運動會言祁一個項目也沒報,本以爲躲在看臺的班級隊伍裡就不會受打擾,沒想到此起彼伏的聲浪一撥接着一撥,吵得他心神不寧。
他帶上藍牙耳機,把手機調到英語朗讀頻道,煩躁的心情被標準的英音撫平不少。
閉上眼睛沐浴陽光沒消停多久,顧凡一把拽起他的袖子直接把人拖下了看臺。
“你他媽……”言祁幾乎橫躺着身子螃蟹爬一樣滑稽的走下看臺,飛快的打掉了顧凡拽着他衣服的手:“你抽什麼風?”
“沒抽風!帶你去看個驚喜!”顧凡悄聲說,動作跟防賊一樣。
“如果沒喜,你抽風我抽你。”言祁整理好自己的校服,把耳機塞進褲兜。
顧凡連說三個行,摟着他就往食堂走。
言祁以爲顧凡要請他吃飯,“你中午沒吃飽?”
“吃飽了。”顧凡拍拍肚子:“你知道食堂五樓是什麼地方嗎?”
言祁還真沒注意過五樓的用途,從一樓到三樓全是吃飯的地方,一樓初中部,二樓高中部,三樓教師職工部,四樓後廚,還有個能直上直下運送飯菜的貨梯,五樓……
五樓言祁沒什麼印象。
“五樓是二號排練廳。”顧凡小聲說。
言祁有點吃驚,一來是驚訝這個外觀看起來毫無音樂氛圍的學校居然有排練廳還不止一個,二來是不解爲什麼要把排練廳安置在食堂樓。
“這有什麼可吃驚的?”言祁違心的問。
顧凡貓着腰,貼着牆邊走到一扇左右都可以打開的棕色木門前,踮起腳尖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裡瞅了兩眼,拿出自己的飯卡插/到門縫裡一撥一挑一壓勁兒,門開了。
還沒等言祁劈頭蓋臉一陣數落,顧凡就朝他一揮手:“進來進來,surprise!”
言祁朝屋裡一探頭,頓時驚住了。
還真是個……驚喜。
這個排練廳的規模不算大,也就和他們教室差不多大小,屋裡擺放了幾件樂器,有鋼琴、電子琴,大提琴,靠窗的桌子上還有一把小提琴,還有……架子鼓。
言祁看着明顯和其他樂器格調不相符的架子鼓,“怎麼會有……”
“來來來。”顧凡打斷他,推着言祁的後背往裡走:“別管怎麼會有,快摸摸。”
言祁盯着紅色的鼓身,金屬架被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照射的熠熠發亮,這亮度也同時在言祁的眼眸中一點點升起,他走到架子鼓前坐下身,拿起掛在架子上皮套裡的鼓棒。
“咚”的一聲,言祁只感覺手腕有點發顫,不同於之前玩過的玩具鼓,這是貨真價實的樂器,是他真實嚮往的東西。
言祁試着敲了幾個音節,上上下下動作非常連貫,只是玩具鼓用不到腳,架子鼓需要手腳一起配合。
言祁把譜子從架子上拿下來,認真翻看,旁邊的顧凡扯了一下他校服上衣的兜:“你會打啊?”
“我哥給我買過玩具鼓,初學水平都不到。”言祁沒看他,繼續低頭看鼓譜。
顧凡一會兒摸摸鋼琴,把蓋翻上去彈了幾個音,一會兒摁亮電子琴的屏幕,彈出幾個類似於酒吧混響的電子音,一會兒又撥了幾下大提琴的弦,最後站定在桌子上的小提琴前。
他剛要伸手去拉小提琴外盒上的拉鍊時,門口響起了一串鑰匙聲。
言祁和顧凡兩個人心裡一驚,急忙撤退到後門發現門是鎖着的,顧凡也來不及掏卡,只得和言祁肩並肩整個身體都靠在後門上,屏住呼吸,連氣都不敢出一下。
這要是被發現,他倆才真的是賊。
門被擰開了,門口走進來一個人,看衣服的顏色穿的是和他們一樣的校服,看個頭也不像是老師,言祁和顧凡雙雙鬆了口氣。
“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顧凡猛地擡頭:“謝一?”
謝一轉身關門,把鑰匙放進口袋,滿臉疑惑的打量着他們,尤其盯着言祁手裡的鼓譜。
言祁注意到他的目光,趕忙把鼓譜遞給他:“抱歉,我、我沒經過允許就……”
“你會打架子鼓嗎?”謝一衝他擺擺手:“看你長得這麼好看的份兒上我不介意的。”
顧凡嘆了口氣,這倆人還真是臭味相投。
“謝謝。”言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們怎麼進來的?”謝一走到小提琴前站定腳。
顧凡撓了撓頭,支支吾吾了半天,剛打算如實回答,就聽謝一變了種語氣:“你動我小提琴了?”
這聲音冷的顧凡把剛要說的話又咽回了嗓子眼:“沒有沒有沒有,我發誓我沒碰過!”說完三指併攏朝天指,滿臉真誠。
謝一點點頭:“這間排練廳是學校之前幾個音樂愛好者投資建的,他們偶爾回來這裡練習練習,高中出國部對接的不僅僅是商學院,我其實就是衝着去年有人考上了音樂學院纔來四中的。”
“你是特長生?”顧凡問。
“不是,四中有交響樂團,特長生都在一號排練廳訓練,我只是單純愛好小提琴。”謝一說完,把小提琴拿了出來,姿勢標準優美的拉出幾個音符。
顧凡聽的心都化了。
“不得不承認你拉琴的時候真的很酷。”顧凡衝他豎了個大拇哥。
“不拉琴的時候也很酷。”謝一調了調絃說。
“不是,我早就想問了。”顧凡指着他:“你這自戀是哪兒來的?”
“你們捧出來的。”謝一又拉了幾個音符,這次聲音對了。
顧凡“嘶”了一聲,咂吧了下嘴,言祁接過話茬:“這架子鼓是誰的?”
“我哥的。”謝一看着言祁,“你想玩兒的話別弄壞就行,鼓譜和教程在桌子抽屜裡,我哥是自學的,你也可以試試。”
“謝謝。”言祁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把食指放在鼻下揉了揉。
“你爲什麼這麼在意這把小提琴?”顧凡繼續問。
“這是我哥的琴,家裡想讓他考商學院,他偏偏去了音樂學院,這把琴就留給我了,如果壞了,我可沒有多餘的錢買新的。”謝一用紙巾擦了擦琴身。
顧凡張着嘴:“剛纔你說去年有人考上音樂學院,那個人是你哥?”
“嗯。”謝一點點頭。
“你哥還真是……”顧凡看了看架子鼓,又看了看小提琴:“這倆樂器真不是一個路子的,別告訴我你哥是打架子鼓打進的音樂學院。”
“怎麼可能。”謝一笑了笑:“小提琴。”
“厲害厲害。”顧凡激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有什麼厲害的。”謝一把琴收好:“我也玩兒兩種樂器。”
“小提琴和……”顧凡認認真真盯着謝一的臉,聯想到他自戀的樣子,腦袋裡飛速轉動着什麼樂器玩兒起來比較拉風,於是說:“吉他?貝斯?難道也是架子鼓?”
“嗩吶。”謝一說。
“什麼?”顧凡震驚的看着他,旁邊的言祁拼命忍住笑。
“怎麼了?”謝一問,“嗩吶,你不知道嗩吶?”
“不是……”顧凡衝他擺了擺手:“吹嗩吶一點兒也不帥啊。”
“聽說過反差萌嗎?”謝一把手放在嘴前好似手裡有個嗩吶似的搖晃着身體做出一副正在吹嗩吶的樣子:“高冷帥哥的熱辣嗩吶音。”
“你等會兒。”顧凡捂臉衝他擺出爾康手:“我消化消化……”
言祁看着他倆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顧凡也跟着笑了,謝一覺得這笑聲實在非常有感染力,於是很快便和他們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