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揚才發覺城樓上的大多獄卒臉上竟然有了笑意,隱約聽到前面擲此人下水的兩獄卒在談論。
“……裡瓦那混蛋不是說這傢伙已經死了嗎?”
“那滑頭的話你也相信,你該檢查一下的。”
“喂,你是在推卸責任啊!當時你也在場的。”
“哈哈,算了吧!反正都這樣了。”
“也是,寶貝門的午餐時間都到了,看它們吃得多歡快啊!可憐我們還沒到換班時間……”
他們的對話絲毫沒有壓低聲量,很是肆無忌憚,語調更是漫不經心,冷血的程度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凌揚不禁也微微皺了皺眉,轉頭便發現那侍衛長正用滿懷同情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畢竟自己即將住進這個鬼地方了。
一場慘叫過後,那人又重新被拉到水下,波濤陣陣中,血腥畫面正上演的時侯,狹隘的城門緩緩打開了,一條比城門還要狹隘的吊橋放了下來,恐怕只能供兩人並肩而行。
一個胖子騎着一匹瘦馬,搖搖晃晃地沿着吊橋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一路小跑的獄卒。
胖子滿臉的笑意,哪怕是轉頭看見了水下的恐怖情景,仍保持這份親切平易的笑意,遠遠就打招呼道:“平常一向是暴風監獄那些老頭子和我們打交道的,沒想到這次來的是刑罰宮的貴客啊!真是希罕!小人屠里奧向各位大人問好了。”
胖子眯起了眼睛,遙遙望去,立在正中那人俊朗過人,清秀無比,只是隨意站在那裡,已有立於萬人之上的氣勢,不容小窺,但有點礙眼的是,他全身上下都套上了黑得晶瑩發亮的枷鎖,要不然,還以爲是刑罰高層要來視察涅槃之地呢……
侍衛長迎了上去,客套幾句後,才介紹道:“這位是修士休斯,因爲門主……嗯,因爲與門主不和,暫時要被關押在此,日後還望屠里奧先生多多關照他。”
“不敢,不敢。以後日子還長,恐怕是休斯先生多多關照小人才對。”屠里奧對凌揚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他不明底細,已經打定主意,沒弄清楚真實情況之前,對這位修士一定要以禮相待。
凌揚微微一笑,點頭回禮,心想這場面實在滑稽,自己真是個刑罰重犯嗎?爲什麼更像是一個前來渡假的貴族……
侍衛長又說:“對了,屠里奧先生,這裡還有信箋一封,是副門主要我交給你的。”
“哦,是憐雲飛大人的信箋啊!”屠里奧趕緊雙手接過,將信封立即拆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信件看完。
他點頭道:“我明白副門主的意思了,侍衛長大人請稍稍等侯,小人立即回信。”
侍衛長說:“好,我等就在岸邊等侯了。”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凌揚皺了皺眉,忽然說了一句,“侍衛先生,我勸你還是立即離開吧!假如你還愛惜生命的話。”
侍衛長爲之愕然,屠里奧那胖子則眯起了小眼睛。
“修士先生,你何出此言呢?”那
侍衛長眼中不由得閃過了深深的疑惑和一絲不明的擔憂。
凌揚淡淡一笑,說:“因爲在屠里奧先生看信過程中,我嗅到了濃烈的殺氣,請相信,那封信就是你的死亡通知書!侍衛先生,我倆相識一場,實在不想你無辜枉死。”
屠里奧哈哈笑道:“修士先生的想像力未免太過豐富了,小人瘋了嗎?出手攻擊皇家衛兵可是死罪呀……”
侍衛長擠出一絲笑容,看了看仍是滿臉笑意的屠里奧,又看了看無論何時都保持平靜優雅的約翰,沉聲道:“休斯先生,我看是你多慮了。”
凌揚牽牽嘴角,不再說話了。
屠里奧又補了一句“侍衛長大人請稍等”,便領着凌揚快步走回城樓,因爲他不明凌揚底細,不敢上馬先行,就這麼陪凌揚走過狹隘的吊橋。
凌揚清晰地感應到屠里奧身上的殺氣更濃了,淡淡問道:“屠里奧先生,你不是監獄長吧?”
屠里奧友善一笑,說:“修士先生,我是負責城樓系統的主管,同時也是涅槃之地的首席顧問。”眼睛又一次瞥向那套黑得發亮的枷鎖,欲言又止。
凌揚淡然一笑,爲他解惑道:“你沒猜錯,這確實是刑罰元氣鎖,副門主的信件中沒提到嗎?”
屠里奧這個胖子的笑意首次斂了一斂,但是馬上又恢復了過來,眼中的神色更爲戒備了,真的是元氣鎖,天啊!這傢伙竟然是一個絕世強者,也太年輕了吧……
他們剛過完吊橋,吊橋立即被迅速收起,城門也馬上關閉,屠里奧向兩旁的人吩咐:“立即召集南北兩面的當值士兵,全部到西面城樓上集中,五分鐘後有緊急軍事行動。”
接着,屠里奧又向凌揚告罪道:“修士先生,真是抱歉!一般新人到來,必須由我親自領進涅架之地,但因爲現在有要事要辦,所以還要浪費你一點點時間。”
他滿臉歉意地微微躬身,就沿着石梯,大步走上了城樓,凌揚只好緩緩跟在他後面,他發現,在他身後還有兩個身材矮小的小獄卒正緊緊地跟着他,神色裡滿是森嚴的戒備。
凌揚所預料的不幸,還是在不幸中發生了,甚至連半點徵兆都沒有。
涅槃之地城樓上的獄卒表現出了驚人的效率,迅速集中,然後列隊,接着連號角也沒有,屠里奧這胖子向前一指,密密麻麻的箭雨立即射向了城樓下的皇家押運隊。
這羣平常養尊處優的侍衛隊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已被射成了箭豬,唯有那侍衛長前面得到過凌揚的警示,心中忐忑之際,早有防範,一看勢頭不對,立即飛身上馬,掉頭亡命奔去。
屠里奧見弓箭一一落到侍衛長的身後,悶哼一聲,一把就從旁邊一個獄卒手中搶過了強弓,“嗖”的一聲,弓箭滿弦怒射而出,接着侍衛長座下的馬兒“籲”的一聲慘嘶,已馬失前蹄,跪倒在地。
那個侍衛長慌忙飛身落馬,原地一個打滾,繼續往前狂奔,屠里奧再次彎弓瞄準,臉上那堆肥肉因
爲施虐而變得異常興奮,以令人感到噁心的頻率微微顫動着。
在城樓上衆獄卒的喝彩聲中,那可憐的侍衛長竟然連中了七箭才身亡,凌揚站在屠里奧身後,看得清晰,這殘暴的胖子無論是一開始射馬,再到後來射侍衛長的大腿、手、肩膀,最後纔是要害,全部是故意的,他喜歡居高臨下地主宰他人生死,因爲那可以品嚐到貓將老鼠戲弄在爪下的快感。
屠里奧將強弓交還給那個獄卒,又恢復了友善的笑容,儘量若無其事地轉身面對凌揚,儘管他臉上還有尚未退去的興奮。
他看到凌揚竟然仍是一臉的平靜、優雅,從容自若地面對城樓下的滿地屍首,就像剛纔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前一剎那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生,屠里奧心中不禁大爲凜然,此人要不是天生冷血,就是城府實在太深,深得令人實在無法揣摩。
“修士先生,耽誤你時間了,真是不好意思。這邊請!”面對這雙彷彿能穿透你外殼,看清你靈魂的眼睛,屠里奧心裡一陣不舒服,他轉開了臉,遴過眼前這雙眼睛,又領着凌揚重新往城樓下走去。
其實凌揚遠沒有表面看起來冷靜,心中爲侍衛隊等人的結局感到悲涼之餘,也爲自己命運的前程感到擔憂,憐雲飛不惜犧牲一批對己忠誠的下屬,也要令自己來到涅架之地這事成爲秘密,這證明了他已經有把握避開抗洪流和張琪盈的耳目,有把握抵擋住未來柳顏的質疑。
但對於凌揚而言,他們正是最有辦法令自己平安離開此地的人。
等憐雲飛來釋放自己,那隻能是柳慕雪駕崩後,他副門主最後決定支持柳顏,而不是柳絮,還要恰恰是有用到自己的時侯,大概纔會想起自己的存在,但對於這麼一個可能性的組合,凌揚個人判斷,這種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這時,屠里奧忽然轉過了頭,滿臉謙卑的笑意,解釋說:“修士先生,小人只是一名小小的主管,對於上面的命令,只能忠實執行!無論是涅槃之地,還是我個人,都不能擁有自己的想法,這一點,希望先生你能諒解和明白。”
本來他根本沒想過要去解釋什麼,但忽然間,他覺得有解釋一下的必要,不然誰知道這個休斯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隨便進個監獄都要拉上百號人陪葬,日後會不會因今天一事而產生什麼可怕的後遺症?
凌揚冷淡地牽了牽嘴角,平靜道:“屠里奧先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些什麼。”
屠里奧微微尷尬地笑了笑,因爲他覺得對方已經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
走下城樓,他們繞進了一段長長窄窄的小道,小道兩邊是高高的城牆,假如城樓上的弓箭隊忽然對他們攻擊,恐怕他們連半點閃避的空間也沒有。
凌揚開始有點明白,爲什麼有人說進入涅槃之地後,就算你變成蒼蠅也未必能飛出來這個說法了。
“屠里奧先生,你們這裡的士兵一般要服役幾年的?”凌揚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