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奈何橋上不斷徘徊時, 橋頭的阿婆叫住了我。
她輕聲問道:“老身看你已經在這橋上徘徊多時了,可是有什麼放不下心的事?”
看着阿婆真誠的表情,我淺淺一笑。
“似乎是有什麼放不下心的事, 可是——我好像都記不起來了。”
阿婆嘆了口氣, 將手中的碗舉到我的眼前, 說道:“你早就喝了老身手裡的這碗湯, 應該去你該去的地方了。可是你怎麼會這麼執着呢?”
我不知所以的撓了撓頭, 問道:“阿婆可知我的事?”
阿婆放下手中的碗,笑道:“本來,老身是不知道的。可是你在喝老身這碗湯前求着老身聽完你的故事, 說是若有一天你帶着疑問回來找老身,就讓老身講給你聽。”
阿婆頓了頓, 又繼續說道:“本來老身並不相信有誰喝了這孟婆湯後, 還會有什麼執念——不過, 見到你後,老身倒是信了。”
說着, 阿婆走到橋頭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過來坐坐吧!站着說很累,當初你可是跟老身講了三天三夜啊!”
聞言,我走到阿婆的身邊坐了下來。
“阿婆可是也要與我講上三天三夜?”我笑問道。
阿婆搖搖頭,說道:“你的故事老身只記得個大概。而且,老身不知道自己記下的是不是你最想知道的事!”
說着, 阿婆遞給我一個茶杯。
我笑着向阿婆頷首致謝。
揭開杯蓋, 一股熟悉的茶香撲面而來。
“這是什麼茶?”我問道。
阿婆笑了笑, 道:“蓮心茶——你的最愛。”
我點點頭, 道:“確實, 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啊!”
“你是一個多才的人!”阿婆說道。
聞言,我愣了會兒。
原來阿婆已經在向我講我的事兒了。
我不禁露出苦笑的表情, 道:“‘多才的人’?阿婆,您莫不是在取笑我?”
阿婆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繼續說道:“你的一生本可以安然度過,可是——你卻爲了一個孩子,心甘情願的過上了漂泊的生活。”
我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因爲——一個孩子?”
阿婆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唉,看來是真的忘了。那又何苦要再記起來呢?安心的走過這座橋就好了。”
聽她如此說,我趕緊拽緊她的衣袖。
“既然阿婆說了是我當初求您的,您一定要告訴我啊!”
阿婆擡起另一隻手,揉了揉額角,答道:“罷了。答應過的事,老身自然不會失言。”
“其實,你當初只是想讓我告訴你——那個孩子的過得怎麼樣。”
我笑道:“您還沒說他是誰呢?”
阿婆思索了好一會兒,答道:“好像叫蓮忠卿吧!”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頭不覺一怔。
“忠卿?”我默默唸叨道。
“你說,你們相識在幽蓮的聖殿。你初見那孩子時,就甚是喜歡。後來到聖殿裡一打聽,卻沒有人敢回答你的問題。於是,你就主動去找他了。”
“這是我最懷念的事麼?”我不禁去打斷她的話。
阿婆笑了笑,道:“是不是你最懷念的事情,老身並不知道。只是老身記得你在與老身將這段故事的時候,是滿含着情傷的。”
“我——”
阿婆終於有些不耐了:“你就別打斷老身的話了,容老身把這個故事講完吧!”
我點了點頭,並抿了一口那蓮心茶。
“你說,那個孩子看上去很孤寂,所以你很憐惜他。他一直沒有感受到人的關愛,所以你就給了他關愛。可是關愛最終變成了喜愛,最後就變成了……”
“咳咳……”不巧,我被一口茶給嗆住了。
見狀,阿婆也停止了講述。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失禮了,失禮了。請您繼續講。”
阿婆斜了我一眼,道:“你對蓮忠卿的母親一直抱着敬愛之情,那孩子卻看成了——思慕之情。於是你決定就這樣將錯就錯下去也好——以免誤了那個孩子。後來,蓮忠卿的母親死了。在她臨死前,她讓蓮忠卿立下了重誓,是以你要挾。”
“爲了減輕那個孩子身上的負擔,你就幫那個孩子建立了自己勢力,教給了那孩子你所知道的一切。”
“那,我又怎麼會到了這兒?”我疑惑道。
“你可知——這是哪兒?”阿婆笑問道。
我指了指橋頭的碑文,說道:“上面寫得——‘奈何橋’。”
阿婆點點頭,說道:“你知道這條河叫什麼?”
說着,阿婆指了指橋下的那條河。
我看了看阿婆所指的方向,答道:“似乎有點印象,不過——還是記不起來。”
“呵呵。”阿婆嗤嗤的笑出了聲。
“你喝過的那碗孟婆湯就是用這忘川的水熬成的。”
我又仔細看了看這座橋和這條河,卻還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一個行人經過。
我上前叫住他,問道:“請問——這裡是哪?”
那人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答道:“陰間。”
“陰間是……”我還是想不起來。
阿婆走到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說道:“是人死後的去處。”
死後。
死……死後?
腦海裡突然閃現了一些畫面,卻又有些不真切。
隱隱約約中有個聲音在說:“若……若是來生能再遇見你就好了!”
若是來生能再遇見你就好了?!
來生……
突然,一滴淚水從我的臉頰滑落。
這——便是我生前沒有說完的話。
還記得那個時候,卿兒的臉上露出了悲切的表情。
我便知道——他將我的話理解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疾步向奈何橋走去。
“喂!”橋頭的阿婆揚聲叫道。
我回頭時,便看到她端着一碗湯藥趕了過來。
“你可知——橋那頭是什麼地方?”阿婆問道。
我笑道:“不論是什麼地方,都是我應該去之處啊!”
阿婆又將手裡的碗遞給我。
“罷了,看樣子你是又記起來了!再喝一碗孟婆湯吧!”
我笑着推開她遞過來的碗,說道:“此情——我願永生不忘!當日喝下的孟婆湯並沒有什麼功效,今日必然也會是這樣。如此,黎倒願意——永遠保存着這份想念。”
阿婆又要說話時,我卻打斷了她:“謝謝您答應了我的請求,也謝謝您讓我又想起了這一切。”
見我如此說道,阿婆無奈的搖了搖手,說道:“癡兒!”
是啊,癡兒!
這世上的癡兒甚多,再多我景黎一人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