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徐麗珍這次生孩子,時間也算是剛剛好,她剛好把工作還給王丹娜。

只是有些可惜,沒有那麼多錢了。

她的侄子也從縣城回來,轉到了縣小學來念。

快到九月的時候,錢淑蘭在開大會的時候,提了一個建議。

“我覺得咱們教育非常重要。不如上學免費吧,所有的學費都由我們生產隊包了。”

這年代的人都重男輕女,錢淑蘭想做出一點小改變。讓更多的女孩子也能得到上學機會。只有免費,社員們纔會願意送女孩們去上學。

“我們養雞廠的規模很大,每家都能分到幾百塊錢。吃的用的我們多多少少改善一些了,可孩子們的教育也是重中之重。最主要的是把孩子都交給老師們看管,咱們也能到放心幹活,你們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到大家心坎裡去了。幹活的時候就擔心家裡的孩子沒人管,到處亂竄,惹事生非。

於是在投票的時候,有七成人同意了這項決定。把王立德喜得眉開眼笑。他一直在呼籲大家要重視教育,可教育成本真得很高。小學一學期要三四塊錢,再加上書本費,紙筆等費用。許多人家都捨不得。

沒想到這難題居然被錢淑蘭給解決了。

王立德立刻道,“大家來報我這報名吧。然後我們根據人數再選幾個老師出來。”

於是家長們紛紛到王立德那邊報名。

錢淑蘭也幫小敏報了。

她仔細算過了,小敏從今年上學,正好可以在1977年的時候參加高考。這樣小敏不會忘記知識,有以極大的可能性考上大學,成爲第一屆大學生。

她好像記得那一屆大學生都非常牛,有許多人都成爲了各行各業的佼佼者。

她對小敏的規劃從來都不是嫁個金龜婿,而是想把小敏培養成才,不靠男人,一樣能活得很精彩。

小敏對上學很是好奇。

每次雙胞胎去上學的時候,她都一臉羨慕地看着他們。

小敏舉着小手興沖沖地道,“奶奶,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錢淑蘭一臉憧憬,“好!如果你能考上大學,奶奶做夢都會笑醒。”

“那就考大學。”她歪着腦袋問,“大學是什麼意思?”

錢淑蘭給她解釋,“大學就是學習最好的人才能上學的學校。”

“那我怎麼才能考上大學?”

“你要先上小學,然後上初中,再然後上高中,最後就考大學了。你的成績要一直一直很好才行。”

雖然第一屆高考卷子很容易,可考上京都大學還是相當難的。

小敏想到能讓奶奶高興,立刻樂開了花,“我一定要考大學。”

錢淑蘭摸摸她的小腦袋,“好!”

統計完報名人數,王立德發現居然有兩百多人報名上學,其中更是有不少女孩子。

本着免費,不佔白不佔的心思,許多人家都給家裡的女孩子也報了名。

學費免費,書本可以用舊的,至於紙筆這個就比較便宜了,還是能出得起的。

於是這次就要再選五個老師才行。

柳月琴家的兩個孫子都當上了老師。

之前兩人都上了高中,可因爲學校停課,就回家了。沒有拿到高中畢業證,可兩人有初中畢業證啊,在生產隊也算是高學歷了。

比較可惜的是柱子沒能當上老師,主要是他才上初一就停課了,只有小學畢業證,根本就不夠格。

這次選的五個老師全都是年輕小夥子,最小的十六歲,最大的十九歲,最低學歷也是個初中生。

等九月開學之後,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尾巴就這麼沒了,錢淑蘭特別不習慣。

有時候算賬累了,錢淑蘭都要回頭瞅上兩眼,沒看到人,她才猛然想起,小敏上學了。

只是沒過幾天,錢淑蘭就顧不上了。

因爲從孫家村那邊居然傳出了雞瘟,今年新孵的小雞都已經長大,開始下蛋了。

可誰成想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於是原本只設在大路上的民兵也開始往小路布控。

王家村的人除非工作需要,一律不許外出,外人也不能進來。

又過了幾天,附近的幾個生產隊,除了家村全都出了雞瘟。

最嚴重的一個生產隊,今年新養的雞全都死了。

生了雞瘟而死的雞是不能吃的,所以大家只能忍痛燒掉。

後來發現老雞都沒有感染,又得知王家村和林家村的雞都沒有出事,大傢伙才知道原來人家真的有秘訣。

幾個生產隊的大隊長腸子都要毀青了。

等瘟疫雞處理完畢後,小道上的民兵也都撤了,幾個生產大隊長紛紛找到王家村,請求王家村下半年再幫他們孵小雞。

最低的都要一萬隻,最多的要了三萬只。要不是因爲實在沒那麼多肥料,他們還想要更多。

不過錢淑蘭也提出要求,讓他們今年的肥料借給他們生產隊用用。

他們都同意了,反正等他們養完蚯蚓就還回來,一點也不耽誤肥田。

很快到了年底,王家村居然發生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養雞廠的賬目,錢淑蘭已經全部交給了孫大琴。

錢淑蘭也反覆算了好幾遍,等確認無誤後,才交了上去。

可等年底分紅的時候,每人分到的錢卻只比去年多了三十五塊八毛錢。

明明今年養的雞是去年的兩倍。怎麼可能只多這麼點。

雖然今年王家村又增加了人口,可數目根本沒增加多少,撐死了只有五十個,怎麼可能就這麼點兒。

於是錢淑蘭找到王守泉,“我懷疑有人中飽私囊。”

王守泉不太懂算賬,可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幹出這種事,“不能吧?”

錢淑蘭便跟他算了一筆賬,“咱們今年新養的雞,從九月份就開始下蛋了,除了最冷的這兩個月,一直下蛋。咱不算老雞,就按新雞算吧。4萬隻雞,每天也能下三萬個雞蛋。大概有三個月,九十天,一共就是八萬一千塊錢,咱們生產隊不到一千三百人,平均分也得六十二塊錢,就算要交給公社30%的稅,也有四十三塊六毛錢,怎麼可能只多了三十五塊八毛錢。”

王守泉見她說得頭頭是道,立刻慎重起來,“那行,咱們開會投票。”

雖然每個人都有看賬本的權利,可並不代表每個人都能看得懂啊,而且那麼多本一個人很難在短時間內算出來,所以只能投票着急人手一起查。

王守泉立刻召開大會,這次是一家出一個的會,就在食堂舉行。

不到三百人過來開會,倒是讓食堂顯得不那麼擁擠。

王守泉站在最中間,其他人搬着板凳圍成一個圈。

“雖然這次咱們生產隊的工分值算出來了,可我算賬的時候發現有點問題。我在這邊跟大家探討一下,然後由大家來決定,要不要檢查賬目。”

於是他把錢淑蘭跟他算過的賬又跟大家學了一遍。

於是大傢伙全都盯着王立貴瞧。這隊裡的會計可是王立貴的小兒媳婦,照王守泉的意思,她應該是貪污了。而且還貪了一萬多塊錢,簡直就是鉅貪了。

大家交頭接耳討論起來,王立貴卻朝着王守泉看去,那目光中滿是複雜。

王守泉在知道自己同意開這會的時候,就知道他是跟王立貴幹上了,他嘆了口氣,“立貴叔,職責所在,你也別怪我。”

王立貴閉了閉眼,他拳頭緊緊握在一起,心裡把龔素珍罵了個半死。

如果她真的貪污了隊裡的錢,那他們家在王家村生產隊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王守泉可不管他的心思,敢做就不要怕被人揭發,他朝大家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咱們先投票要不要重查賬目。”

幾乎每個人都舉了手,即使有那不想折騰的,在別人“反正算算賬又不會少什麼”的勸說下也紛紛舉了手。

最後只剩下王立貴一人,他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大聲地喊,“我也同意!”

他眼裡含着淚花,爲自己的小兒子痛心,爲自己的孫子心痛。

最後全票通過,立刻馬上盤賬。

於是全體老師,以及錢淑蘭和孫大琴全都被叫過來盤賬。

重新盤算賬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像錢淑蘭那個養雞廠才三百多人,都要有六七本賬。

更別說這一千三百口的生產隊了。光記工分的本子就有一百多個。還有各項收入,支出等等。

十多個人忙了五天,纔在臘月二十這天,把賬給算出來了。

結果確實如錢淑蘭所料,龔素珍貪污了。數目也差不多跟她預測的一樣,畢竟全生產隊開源的地方只有養雞場。

但龔素珍貪得有點奇怪,她把自家的工分全都多記了。

比如她婆婆沒出工,她卻給記了分。她二嫂明明只掙了六個工分,她卻記成了十分。

照她這本子,他們家應該是工分值最多的人家。於是她弄這一出,把王立貴家都給拖下水了。

即使齊大花一個勁兒地跟別人解釋,他們沒有讓龔素珍幫着做假賬,也沒人相信。甚至有人還猜測是齊大花授意的。

在王立貴要求小兒子跟龔素珍離婚的時候,龔素珍直接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說是全家人逼着她做的。

孫大琴還特地學給錢淑蘭聽,拍着大腿,一個勁兒地撇嘴嫌棄,“我看她就是個傻子,她還有兒子呢,把家裡人全都拖下水對她能有什麼好處?她兒子豈不是沒人養了?”

錢淑蘭想了半天才道,“也許她是想魚死網破吧。”

無論龔素珍怎麼掙扎,她的結果已經是板上定釘了。

王守泉把這事往上一彙報。好嘛!把周社長氣得差點吐血。

上回陳萱萱的事情已經讓周社長丟夠了臉。全縣唯二的兩個生活作風問題,居然有一個出在他們公社。他的臉都綠了。

這次又來了特大貪·污犯,他指着王守泉鼻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你們這是想上天啊?一萬多塊錢!全國都沒有這麼貪的人,你問問別的生產隊他們的賬面上能不能有這麼多。我看你們生產隊純粹就是錢多燒得。”

王守泉腆着臉笑,“那不正說明我們有錢,要不然怎麼保住第一生產隊的寶座呢。”

錢明華也在邊上附和,“就是。咱們至少是全縣第一生產隊。面子足夠了。”

聽他們提起這個,周社長的臉色倒是好看了許多。的確哈,這次他們的工分值是四塊五毛三分錢,比去年多了一塊一分錢。絕對是妥妥的第一。

“這事我就不說你們了,不過你們要加強監管,這麼大的生產隊怎麼能只有一個會計呢。你們多設兩個。互相監督着。下次再出現這種事情,你們就等着全國出名吧。”說完直接揮手讓兩人離開。

等出了房間,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龔素珍很快就被當成典型犯被拉到各個生產隊批鬥,甚至是縣城批鬥。

錢淑蘭也是從孫大琴那邊聽到龔素珍的消息的。

孫大琴不嫌事大,不僅在他們村開批鬥會的時候去看,甚至還抱着豐產跑到隔壁生產隊看。

回來後,她就跟錢淑蘭學,“娘,你可沒看到,那龔素珍現在都成啥樣了,老了十歲,一臉的麻木。臉上身上都被人潑了冷水,我看她凍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撐過這個秋天。聽說開春她就要被槍·訣了。”

李國成貪了幾百塊錢就被判了二十年,她這個是人家的好幾十倍,可不就得死刑嘛!

錢淑蘭嘆息一聲,迎面碰上齊大花,她低着頭,遠遠就避開了。

雖然上面的人沒有采納龔素珍的說辭,王立貴家也沒有被批鬥,可也不是沒有受影響。至少王立貴本人天天都要寫思想彙報,無他,因爲全家是識字能看得懂賬本的。其他人不識字,所以壓根不知道那賬本上的數字代表什麼意思。小孩子們雖然識字,可他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所以唯一的王立貴就是十分有嫌疑的同謀犯。但是因爲他之前沒有過貪污經歷,所以王守泉還是把他保下了。上面只讓他定時寫思想彙報。但即使如此,他們家在王家村也丟夠了臉。

“咚咚咚”

王守泉站在村口拿着一個銅鑼使勁地敲,邊敲邊喊,“咱們選舉會計啦!大家快到打穀場集合啦!”

於是大人小孩全都出來看。

雖然現在是冰天雪地的,可誰讓這年頭沒什麼娛樂活動呢。再加上大家對選會計這個關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興致還是很高的。

王守泉站在臺子上,哈着熱氣,搓着手,大聲喊,“爲了避免再出現這種事情,這次咱們要選三個會計。請大家投票。”

能當會計的人選並不多。

一來是識字的人之前都當了老師。

二來是因爲記賬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許多事情根本不會記。

“我選錢嬸子,她以前就是養雞場的會計。賬目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我選鄧知青,他是錢嬸子的兒子,也識字,人品絕對信得過。”

鄧興明站在臺下,詫異地看着大家,雖然他也被叫過來開會了,可原以爲自己只是個聽衆,可誰成想他居然也能被選上。

雖然理由有點奇怪,因爲他是錢淑蘭的兒子,可至少大家認可他了呀。他激動地握緊雙手,看着錢淑蘭,“娘,你覺得我能選上嗎?”

錢淑蘭側頭,“你想當會計?”

“我想!”天天掃雞屎哪有什麼技術含量,當會計工分多,而且還可以到處走走。

錢淑蘭笑眯眯地道,“那你能選上!”

鄧興明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娘哪來的信心。

於是到最後,出現了四個人選,錢淑蘭,王正飛,錢月濤以及鄧興明。

王正飛是王守泉的兒子,今年已經十七了。不過他只上到初二下半學期,學習也不太好,選他純粹是因爲他是王守泉的兒子,人品絕對沒問題。

錢月濤也是同樣的道理,今年已經十八了,他和王正飛的情況很相似,學習不太用功,但他好歹畢業了。比王正飛又多了一重保障。

最後就是這四人角逐。

錢淑蘭走到臺子上,“我先說說哈,我知道大家信任我,可你們也不能把我累死啊。我好不容易教會大琴記賬,你們又讓我接生產隊的,何着我天生就是勞苦命。”

大傢伙全都鬨笑起來。

錢淑蘭一臉誠懇地道,“我想把我的名額讓給鄧興明同志,他是我的兒子,雖然我們已經失散了二十多年,可他的人品還是值得信任的。他這人有點傻,我這想讓他多多歷練一下。大家放心,有我在旁邊監督着,他肯定幹不出貪污的事情,請大家給他一個機會。”

大傢伙都扭頭去看鄧興明,他羞紅着臉,眼裡閃着晶瑩的淚花。

“嬸子說得沒錯,他可不就是傻嘛。自己媳婦跟別人搞在一起,孩子都有了,他居然還不知道。”

“這種傻子要能幹出貪污的事情,那纔是奇了怪了。”

最後投票,票數第一的依舊是錢淑蘭,第二是鄧興明,第三是錢月濤。

錢淑蘭站在臺子上,有些納悶,“我剛纔沒說清楚嗎?我是想把我的機會讓給鄧興明同志的。”

有人大聲道,“嬸子,還得你來監督,那三個小子,毛都沒長齊呢,辦事哪有你牢靠。”

“對!對!肯定要有大人看着,要不然他們拿着那麼多錢我們都不能放心。”

錢淑蘭一臉幽怨地看着鄧興明,這個是毛還沒長齊嗎?他可都二十六了。

不過大家也確實不太信任鄧興明就是了,畢竟他不是土生土長的王家村人。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回城了呢。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過。

於是弄到最後,大家非要錢淑蘭當這個領頭人。錢淑蘭沒法推辭,只能當了。只是多少有點對不住王守泉了。

王守泉倒是一點也不介意,“我家那渾小子數學從來就沒及格過,讓他當會計還不夠丟人現眼的。三嬸子,你不用推辭,安心當好這個會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