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驢追上兩人的時候,發現兩人手挽着手,聊得非常開心。
蔣勝男聽到後面有動靜,回頭瞅了一眼發現是個男同志,想來這人應該就是剛纔那人所說的表弟了吧。
小桃也回過頭,看到小毛驢立刻給蔣勝男介紹,“這是我表弟孫燕銘。”
蔣勝男咧嘴一笑,“我叫蔣勝男,是個民警。”
她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讓小毛驢瞬間紅了臉。
瞅着他羞澀的笑容,蔣勝男十分稀奇。
沒辦法,誰讓她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人都是當兵的呢,她還是頭一次回看見這麼靦腆的男孩子呢。
小桃碰了碰她的胳膊,“你一直盯着我表哥看啥?”
蔣勝男回過神來,笑着道,“你表哥挺可愛的。”
可愛?小桃嘴角抽了抽,側頭瞅了一眼小毛驢,見他臉色僵了僵,立刻哈哈直笑。
蔣勝男說完之後,就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小毛驢有些無奈地跟在兩人後面,聽着兩人喋喋不休的說話,他的心情竟好了不少。
三人到養雞廠的時候,錢淑蘭正在招呼大家裝車。
這次來得是省城百貨大樓,他們開的是大卡車,一次都是要十萬個雞蛋的。
不過他們只來了兩個人,因爲雞蛋數量多,自然就不可能讓這兩人忙活。
所以錢淑蘭就把大傢伙全叫過來幫忙。幾百人一起幹,一個小時就搞定了。
等大卡車開走了,小桃三人走了過來。
小桃笑着問,“奶,還有雞蛋嗎?”
錢淑蘭看了一眼蔣勝男,“你要多少個雞蛋啊?”
蔣勝男看着那疊了有半人高的竹婁,這麼高,應該不會在裡面放雞蛋吧?她有些猶豫第說,“如果沒了,我就下回再來拿吧。”
錢淑蘭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她揮了揮手,示意對方看,“這麼多隻雞呢,一個小時就能下幾百個。你不用擔心。”
沒啥概念的蔣勝男聽到這話驚呼起來,“這麼厲害?”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倒是讓錢淑蘭看得一愣,笑着道,“還行吧,你要多少個?”
蔣勝男笑過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能要一竹籃嗎?”她指了指靠在牆邊處的中等適中的竹籃。
錢淑蘭有些驚訝,“那樣一籃子起碼有二十斤呢,你確定要這麼多?”
“就要這麼多!”她很肯定地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行嗎?”
“行啊!”
錢淑蘭讓她們四處逛逛,過一個小時再過來。
心願達成的蔣勝男走路都帶風,她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超呼她的想象。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小毛驢卻在走出養雞廠之後,走到了蔣勝男另一邊,“你買這麼多雞蛋,吃不完會壞掉的。”
蔣勝男擺擺手,“沒事兒!我家裡人多!一家分兩斤都未必夠。”
小毛驢點了下頭,倒沒再多說。
小桃聽她這麼一說,眼睛一亮,“你家是不是也像我們家一樣,有許多長輩啊?”
蔣勝男點頭,“對!我有三個伯伯,他們都比我爹大,我堂哥連兒子都有了。”
小桃歪着腦袋問,“那你怎麼連對象也沒有啊?”
蔣勝男攤了攤手,“那是因爲我爹說我太傻,等我把全部的心眼都長齊了,再找對象纔不會被人騙。”
小桃嘴角直抽抽,被親爹這麼吐槽,她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瞅着她一臉的無所謂,小桃稱讚起來,“不過我覺得你這個挺實在,性子開朗。有種自來熟的感覺!”
可不就是自來熟嘛,跟錢淑蘭才認識一天,就要去人家吃飯,這第三次就跟到鄉下來了。
如果錢淑蘭是個壞人,估計這姑娘能被她坑得很慘。
三人走到村口的時候,發現那邊有許多人圍在一起。
蔣勝男職業病發作,立刻飛奔過去看情況。
小桃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表哥,“這還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民警。”
在鄉下地頭吵架再正常不過。
可看着蔣勝男那着急忙慌的架勢似乎是從來沒有見過。
到了之後,蔣勝男就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嚷嚷開了,“我是民警,我是民警!別打了!不許打人!”
於是原本還在幹架的兩家人愣是被這聲吼給驚住了。
這年代的人都怕民警。即使打得再兇都不會去公安局。因爲他們覺得丟人。
王立貴瞅了一眼親家龔老頭,語氣有點不善,“是你報的警?”
龔老頭見他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氣得跳腳,“放屁!我有那個時間嘛!”
王立貴一想也對,那這人咋來的。
小桃已經跑過來了,擠進人羣就要拉蔣勝男出去,朝大傢伙賠禮道歉,“對不起哈,這是我們家的客人,不懂鄉下規矩,你們忙,你們忙!”說着就要退出去!
蔣勝男被小桃弄出包圍圈,還有點懵,她一個民警就是負責這事兒的,咋還把她拉出來了?
看到民警來了,齊大花卻是眼前一亮,忙把人給叫住,“民警同志,你快來給我們評評理!”
得了!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小桃很絕望。
蔣勝男回過頭,鏗鏘有力地應了一聲,“好!我來幫你評理!”
小毛驢眉頭皺在一起,趕緊擠進人羣。
齊大花操着一口方言把話說了一遍,“是這樣的,我早上起來讓我小兒媳婦下地幹活,她卻死活不幹。我來氣了,就她大吵起來,她回家了,帶着她老子一起來我家鬧。我們打起來了。你說說我咋這麼倒黴,娶個懶婆娘回來。。。”
喋喋不休個沒完,蔣勝男越聽越頭疼,這事咋斷?
小毛驢替她開口了,“你這屬於家庭糾紛,你們自己協商吧,她管得都是大案子。”說着就喊小桃把人拉出去。
齊大花見民警不想管,突然跺腳道,“我就是想問我兒子能不能跟她離婚?”
這下子吵鬧的人羣頓時驚了,而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齊大花。
老兩口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給兒子娶媳婦,孫子也生了,她居然要讓兒子兒媳離婚,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蔣勝男很認真地搖頭,“不行!你們兩家屬於紅五類,屬於內部矛盾。可以協商離婚,但如果只有一方提出,那就離不掉。”
齊大花急了,“這種懶婆娘,我不要還不行?”
蔣勝男很肯定地告訴她,不是父母包辦婚姻,雙方又是紅五類,一方不同意,是離不掉的。法院也不會判。
齊大花頓時天塌地陷,坐在地上拍着腿痛哭起來。
龔老實在這邊跟王立貴商量,“我家女兒從來就沒幹過那些地裡活,當初我女兒嫁進你們家,我可是陪了不少嫁妝,你們兩口子可是答應過我要好好待我女兒的。你家老婆子卻這麼磋磨她,非要她下地,這不是坑人嘛,要我說你不如把你的工作讓出來。左右她也能認字兒。你年紀也不大,編筐子又是一把好手,不照樣能掙工分嘛。”
王立貴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又看了眼自己的老婆子只能同意了。
在生產隊換工作是要經過大傢伙投票的。於是全體社員全被王守泉叫到打穀場開會。
把王立貴的會計職位空出來,讓龔素珍擔任。
錢淑蘭看見龔素珍的時候,她的心情格外複雜,這人當老師的時候坑了不少學生,讓她當會計會不會也整出事來呢。
她又一細想,應該不至於吧。畢竟全生產隊的人都看着呢。
到最後,六成以上的人同意了。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錢淑蘭趁機讓龔素珍以她的記賬方法來記。
“你爹那種方法已經不實用了,盤賬的時候特別費力,上回你爹就差點被關進去。現在都用這種來記,你學一下吧。”
錢淑蘭之前就想讓王立貴用新方法來記賬,可他卻嫌費事,不想改。每次盤賬都要拖到最後一天。
龔素珍看着她這賬本記得很清晰也就同意了。
開完會之後,錢淑蘭就到了養雞廠,蔣勝男正等在那裡呢。
她裝好雞蛋,錢淑蘭稱重之後,她付了錢。
蔣勝男讚歎不已,“還是在農村買雞蛋划算。都不用票!”
現在城裡幾乎沒有黃牛了,所以票越來越難弄。不過之前她娘在黑市買過雞蛋,不要票,價格卻貴了不少。
錢淑蘭自然不可能收她黑市價格,而是按照賣給百貨大樓的價格收的。
送走了蔣勝男之後。正國卻拿着包裹過來了。
正國跟錢淑蘭解釋,“這是給姥爺的,奶,等天黑的時候,我給他送去。”
正國瞅了一眼在院子裡幹活的謝白英,心情格外複雜,要是他媳婦看到自己姥爺在遭這種罪,估計能哭死。
“行!”錢淑蘭答應之後說把包裹接過來,放在桌子旁邊。
正國又湊過來問,“奶,你覺得小毛驢跟蔣勝男怎麼樣?”
錢淑蘭愣了一下,不太明白這兩人怎麼扯到一起去了。
“我看小毛驢這麼難看,就想幫着兩人撮合。”
錢淑蘭有些無語,“你也太心急了吧。小毛驢還在傷心期呢,再說你對蔣勝男家裡瞭解嗎?你就撮合。”
正國愣了一下,好像是哦,他只問下下對方有沒有對象,好像沒問家境。
錢淑蘭重重嘆了口氣,正國聰明歸聰明,可他跟大多數男人一樣,粗心大意。
錢淑蘭對他的做法有些不認同,“我知道你想讓小毛驢恢復過來,可如果蔣勝男的家裡也不同意兩人在一起,咋辦?”她頓了頓,“我覺得蔣勝男的家境可能比小毛驢之前那個對象家裡條件還要好。”
“真的?”他看着蔣勝男只戴了個國產手錶,那表也就三十來塊錢,一點也不奢侈。這個價格應該就是普能工人家庭能買得起的。他看走眼了?
錢淑蘭其實也是從之前那個民警的態度猜出來的。
照理說給他們斷案的民警年紀四十來歲了,是個老民警了,可他跟蔣勝男講話卻一點也不擺前輩的架子,甚至還不吝誇獎她。通過他幾次叫那兩個民警進來時的語氣不難發現,對方並不是天生好脾氣的人。
他對蔣勝男有種上趕子討好的感覺,當然他也不是出於對女性的照顧,這個時期,女人都被當成男人一樣用,真沒有幾個人有紳士思想。
所以他對蔣勝男的態度,在派出所這種論資排輩的地方是極不正常的。
錢淑蘭猜想這姑娘家境應該不錯,至少在派出所的上層,應該有她的至親。
正國發現自己好像幫倒忙了,羞愧得臉都紅了。
錢淑蘭見他都要哭出來了,忙安慰他,“你放心吧!小毛驢哪裡那麼快就移情別戀。他還在上一段感情中沒走出來呢。”
她摸了摸下巴想,“不過你有一句我倒是挺贊同的。小毛驢確實適合性子爽朗點的姑娘。他性子本來就悶,再找個悶葫蘆,估計夠嗆。”
被誇的正國卻還是很自責,“奶,我先去找小毛驢,趁着他還沒喜歡人家,我先告訴他。”
錢淑蘭想了想也行吧!早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省得以後再因爲家境問題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