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錢淑蘭一邊哼着歌一邊給小寶寶縫衣服。小寶寶坐在嬰兒車裡,在她的歌聲中打着拍子。雖然打得七零八落,可並不妨礙小傢伙表達她的興奮勁兒。

因爲小寶寶現在正長牙,時不時會流口水。錢淑蘭便拿起掛在小寶寶下面的圍嘴給她擦嘴。

被關愛的小傢伙便咧嘴朝她笑,然後就會露出那才冒尖的兩顆小牙。錢淑蘭點點她的小鼻子,老臉又重新笑起來。

她手上這布是正康從鎮上供銷社給她買的。粉色小碎花布,小孩子穿着正合適。

雖然李春花會做衣服,可錢淑蘭還是想要自己親力親爲。

以前都是她奶奶爲她做衣服的,她也想爲她奶奶做。

只是她的手藝就不如她奶精緻了,不僅不會刺繡那種高難度東西,甚至連線這麼簡單也縫得很差勁兒。好在,她只要做慢一點,還是做得像模像樣的。之前幫她做的一身衣服差不多就用了她一個月的時間。

“奶,我回來了!”一聲響亮的男聲傳來。

錢淑蘭擡眼去看,穿着一身藍色衣服的正國從門外大步走進來。

他正滿臉帶笑,手裡還拎着一袋東西。

錢淑蘭趕緊招呼他,“趕緊坐下歇歇吧!這次休息放幾天呀?”

正國摸了摸腦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有些臭美地顯擺,“奶,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

錢淑蘭很認真地打量,雖然這衣服土得要死,可帥小夥穿什麼都好看,愣是把這身藍穿出名牌的感覺。

而且他臉上的笑容絕對是真誠的,錢淑蘭點頭稱讚,“好看!”

正國嘿嘿笑,彎腰把自己帶來的袋子往地上一倒,亮出一堆亮黃的東西!“奶,這是我們廠裡發的福利,我特地帶回來給您嚐嚐的。您肯定沒吃過,這個叫柚子!”

別說自從來到這裡,錢淑蘭還真沒吃過這玩意!

她把膝蓋上的針線笸籮放到桌子上,隨手拿起一個,放在膝蓋上捏,嗯,這柚子皮還是挺薄的。

“怎麼這麼多?”她朝地上掃了一眼,大概有六七個。

“我這不是先拿來給您挑,然後再拿回家。”

錢淑蘭還挺滿意,這小子這麼孝順不枉費她這麼疼他。她從地上撿了兩個,“你把剩下的裝起來吧!”

正國哎了一聲!

錢淑蘭看着他又長壯實了些,心裡滿意得不行,突然想到,“你剛回來吃飯了嗎?”

“我剛到縣城就吃過了!我哪會餓着自己!”

錢淑蘭拿了切菜刀切了一個柚子,然後開始扒皮。

“味道還不錯!”這柚子味道真是不錯,甜滋滋的。

錢淑蘭掰了一點給小傢伙吃。

小寶寶現在看什麼都饞,她的嗓子眼也粗,連煎餅這樣的東西也能吃,還有各種水果都是她的最愛。

錢淑蘭都是從153號那邊買來的水果。她的金幣用不完,現在也沒了饑荒,她也沒必要換成糧食去冒險。

所以她就買各種好吃的,好好犒勞自己以及小寶寶。

當然她也會分給其他人一些不太顯眼的水果,比如說他們這邊纔會產的葡萄,柿子,蘋果,櫻桃之類的。

熱帶的水果,她幾乎從來不會分給他們。

正國到井邊洗完手,跑過來朝錢淑蘭道,“奶,我來喂吧!”

錢淑蘭點了下頭,把手裡的柚子遞給他。

小傢伙一點也不認生,哪怕已經好幾個月沒見正國了,也不見她哭鬧。

錢淑蘭回自己屋裡,拿出幾個石榴和一袋子棗子。

“這袋水果,你拿回家吃吧,就別帶工廠招人眼了。”

正國接過來,往袋子裡瞅了一眼,眼睛亮得驚人,“奶,你太厲害了。哪來的棗子呀?”

錢淑蘭笑笑,“還不是跟你舅老爺一起去割豬草的時候,跟人家換來的。一棵樹結了老多了。”說話的時候,她指了指屋後,“我朝他們家買了一棵樹,等明年咱們就能自己打了。”

她總得讓自己拿出來的東西合理化,所以她在屋後栽了一棵棗子樹。不敢種太多,要不然將來也會“以割資本主義尾巴”爲由砍掉!

她還特地在老院那邊種了一棵蘋果樹和一棵柿子樹。

正國跑到水缸邊舀了一瓢水,洗了半葫蘆瓢的棗子,他嚐了一顆,眼睛瞪得老大,“奶,這棗子也太好吃了吧!”

錢淑蘭笑笑,“等你走了,奶再給你拿!這棗子能放好幾天!”

正國忙推辭,“不用不用!您自己吃吧!”跟奶奶搶嘴頭食,已經十六歲的小夥子已經不好意思了。

“沒事,奶這裡還多着呢,這些就是特地留給你吃的。”

正國心裡甜滋滋的。

見正國邊吃棗子邊喂小寶寶柚子。

錢淑蘭便開始繼續做衣服。

瞅見她奶吃力的動作,正國嚥着棗子,“奶,你要是不會做,讓三嬸子做得了,何苦難爲自己!”

錢淑蘭笑道,“那怎麼行!每次都讓別人做,自己長手幹嘛的。”

正國一想也是。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院子裡又走進兩個人,是曹母和曹父!

錢淑蘭趕緊站起來,把針線針腦全放回笸籮,招呼她進來,“曹老師,快進來坐下吧。”

曹母提着一袋東西,擺到桌子上。

這是提親四禮!香菸,酒,奶糖和一盒餅乾。

兩人坐下後,曹父像個鋸嘴葫蘆,曹母開口了,“親家嬸子,我是代我兒子跟您孫女小梅提親的。親家都在縣城上班不在家,我就想先跟你商量,您看行不?”

錢淑蘭點了點頭,小梅今年已經十八了,這年紀是能結婚了。

她想到曹傳正還在農科院呢,便問道,“小正那孩子呢?啥時候來家呀?”

提到兒子,曹母臉上帶了笑容,“我是昨兒接到他的信,說是再過一個月就能回家了,想趁着這次回來把婚結了,這事也是跟小梅商量過的。這不我一大早就去供銷社買東西了。親家嬸子,您看這?”

錢淑蘭擺擺手,“只要兩個孩子自己商量好就成!”

她從牆上把那本日曆拿下來,往後翻,這年代的日曆本上是有測吉凶的。

她翻了翻,“那就十一月十六號,這日子吉利!適合嫁娶!”

曹母見她同意了,忙站起來,“親家嬸子,真是多謝你了!”

錢淑蘭擺擺手,“不用不用!”

她想了想道,“至於結婚陪嫁之類的,等老三兩口子回來跟你商量吧!”她又想到曹傳正以前說的,如果小梅跟他處對象,就會回來的事兒。

她不由問道,“他還是決定回咱們生產隊嗎?”

曹母搖了搖頭,“說是分配到縣城了。先在勞動局當個小幹事。”

聽到這話,錢淑蘭更加滿意了。兩口子在一個地方好呀!兩地分居到底不太好!以後連孩子都沒法照顧!

這兩位在生產隊小學當老師,還真不好去縣城幫着帶寶寶,小孩子恐怕得有小兩口自己照顧了。

商量好這事,曹母就提出告辭了。

兩人送曹父曹母出去。

重新坐回座位,正國托腮一臉的愁思。

“怎麼了這是?”錢淑蘭看着他連棗子也顧不上吃,有些奇怪。

“奶,日子過得好快呀!一轉眼小梅姐都要結婚了。”正康的日子也定了,就在這個月的最後一天。

孫大琴已經忙瘋了。小兩口因爲攢得錢不夠,只在縣城買了地基,房子就要自己蓋。

但是小兩口都要上班,根本沒法監工,於是孫大琴這個唯一的閒人就頂上去了。

錢淑蘭很認同地點頭,“下一個就輪到你和小毛驢了,還有小荷。”

說起小荷,今年也考上了中專。她選的專業也是會計。這專業是相當不容易的。

像以前還可以邊學邊玩就能考第一,可自從上了中專之後,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光看書記各種公式就能累死你。小荷差不多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連糧食都是由王守義送過去的。

可能是真的想要改正,王守義不僅努力培養女兒養子,甚至連李春花都去看過好幾次。

倒是讓李春花踏實不少,覺得自己按照婆婆說的來做,果然有了收穫。等她學會了,她男人一定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好的。

有了激勵,她學得更加賣力了。

以前死也記不住的東西,她硬是咬牙背了上千次,才把所學的東西記下來了。

錢淑蘭還曾經去看過她,問了老裁縫,對方對她的刻苦耐勞還是很讚賞的。錢淑蘭也很滿意,只要他們都在學好就成,她改造也不至於那麼疲憊。

錢淑蘭重新拿回針線開始縫。

突然聽正國站起身,“奶,我先回去了!”

錢淑蘭點了點頭。到房間重新給他裝一袋棗子,讓他帶回去慢慢吃。

正國提着半口袋柚子和一布袋棗子出了院門。

手上的重量還不輕,他就想繞着巷子裡的小道走。

正走到前面,突然看到前面的院子裡,一個姑娘牽着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

他定睛去看,原來那姑娘是徐麗珍,此時的她正穿着一件暖黃色的布拉吉,編着兩個麻花辮子,兩邊扎着米色的頭繩。

那小男孩癟着嘴,耷拉着腦袋,有些悶悶不樂的,“姑姑,要不然你自己結婚吧,別管我了!”

徐麗珍摸摸他的小腦袋,“你別擔心了!姑姑怎麼可能丟下你自己嫁人呢。”

小男孩眼裡蓄滿淚水,擡頭看着徐麗珍,“可是那個嬸子說,有我這個拖油瓶,你嫁不到好人家的。”小男孩鬆開他姑的手低下了頭。

徐麗珍剛想勸他,就聽從剛纔那院子裡走出花媒婆,把徐麗珍叫到旁邊說話。

可能是怕小男孩聽到,兩人離得老遠。

小男孩也沒注意到兩人的動作,他踢着石子想到剛纔那個大娘說得話,心裡十分傷心,忍不住紅了眼眶。

哭到傷心處,他還蹲下了身子,又擔心自己哭的樣子被別人看到,忙跑到小巷子來。

然後就跟正國對了個正着。

小男孩臉上掛着淚珠,臉瞬間就紅了。

正國從自己布袋裡掏出一顆棗子,小男孩看着那嘴紅色的棗子饞得直流口水。

“想吃嗎?”

小男孩嚥了口唾沫,狂點頭。

小男孩原以爲正國會給自己,可正國卻眼睜睜地把棗子往自己嘴裡塞。

小男孩頓時哇得一聲哭了,指着正國,“你也是個壞人!”

正國正想說話,就見徐麗珍滿臉不悅地走了進來,顯然是看到他剛纔的動作了。

正國臉上不由得訕訕地。

徐麗珍卻像是沒看到他的不自在,正國看着她微紅的眼眶心中不由得一緊。

徐麗珍轉身朝小男孩道,“徐佑林,你是個男子漢,怎麼能爲口吃的就哭鼻子!餓死不吃嗟來之食!你都忘了嗎?”

小男孩羞愧地低下了頭。

見他已經認錯,徐麗珍也就沒有再抓着不放,牽着他的手繼續往巷子裡走。

正國跟在他們後面,他想張嘴解釋剛剛是她誤會了,可又覺得這樣很沒有說服力,畢竟剛剛他的動作好像真的很有問題。

正國只好緊緊地跟在兩人身後。

許久之後,徐麗珍才嘆了一口氣,“姑姑以後都不嫁人了,就帶着咱們佑林好好過日子。姑姑一定能養活佑林的。”

雖然這話說得豪氣,可實際上是非常有難度的。

徐麗珍自己一個姑娘家,只靠幫着生產隊養雞,每天賺到的工分根本就不夠兩個人的。

分糧之後,分到的錢非常有限。

徐佑林將來還要上學,這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她一個姑娘家真的很難。

可花媒婆給她介紹的幾家,都不同意她帶着侄子嫁過來。

一連幾次的相親失敗讓徐麗珍清醒過來。

雖然以她的樣貌只要降低檔次還是能嫁出去的。可那些男人要麼是家裡太窮的,要麼是死了媳婦的。

她想嫁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可人家都嫌棄她帶着一個孩子。

雖然這孩子不是她生的,可多一張嘴,真心養不起。

徐麗珍不想講就。她想結婚一是爲了不想讓人說嘴,招惹事非,二是因爲她想讓小侄子生活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