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淑蘭帶着洪順友到了周家,曹大花聽說她只花一百塊錢就買到了工作,心裡也替她高興。
錢淑蘭一臉感激地朝曹大花道謝,“大妹子,這事如果不是你來通知我,我說不準就錯過了。”
曹大花擺了擺手,“你跟我客氣啥!再說你幫我的也很多啊。你昨天讓雪梅帶給我們那麼多糧食,我心裡感激你呢。”
昨天周雪梅走孃家,錢淑蘭讓周雪梅帶了五十斤紅薯回來。在所有親家當中,曹大花是最合她脾氣的,這人很懂人情事故,她非常喜歡。
錢淑蘭跟她寒暄了一會兒,就提出告辭了。
曹大花倒也沒有留人,實在是因爲他們家現在這種成份,把她留下來太招人眼了。
錢淑蘭和洪順友走出周家村,錢淑蘭才注意到洪順友手上居然一樣東西也沒有,“你的行禮呢?”
這孩子都要搬走了,怎麼連行禮也不帶走?
洪順友滿臉苦笑,“我哪有什麼行禮?”
錢淑蘭氣得拍了他一下,“我看你就是活該!你說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有手有腳的,你自己照顧自己不好嗎?非要別人來關心你!你。。。哎!”
錢淑蘭扭頭不想再理他了!她遲早會被這種腦抽的人氣死。
洪順友見她氣鼓鼓地往前走,心裡卻覺得特別溫暖。
這老太太雖然脾氣壞,可爲人卻實誠,有什麼說什麼,不像邱秀花虛僞又做作。
只是有點可惜,他沒有早點聽她的話。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無所有了。
兩人一直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岔路口,兩人要分開了。
洪順友從身上掏出一封信,“這裡是我的工作證和親手寫的一封信,嬸子,你拿着這些到供銷社就能辦理入職手續了。”
錢淑蘭用懷疑地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什麼意思?你不是落戶到你們經理那生產大隊嗎?爲什麼你不親自跟我交接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錢淑蘭一開始還想着這工作就算了,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可現在聽他話裡的意思分明有些不太對勁兒,立刻起了疑心。
洪順友驚訝地張了張嘴,他明明什麼都沒說,這老太太就能這麼敏感察覺到不對勁兒,也太厲害了吧?
許是他的表情太明顯,錢淑蘭目光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洪順友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慌亂地別開眼,“之前跟他們談條件的那晚,我夜裡起來偷聽到洪世昌和邱秀花聊天,他說撿到我的時候,我那襁褓裡還有一封信。”
“信呢?”
“信早就被他們給燒了,不過他們提到一個地址,上海林家弄的薔薇公館,我想去看看。”
薔薇公館?聽到這名字錢淑蘭不自覺就皺起了眉頭,這可是大資本家的地方啊?他這是去送死嗎?“你?”
許是察覺到她臉色的變化,洪順友忙道,“嬸子,你放心,我不是想做什麼。我現在是無依無靠的人了,最寶貴的就是我的生命,我就是想知道生我的人到底是誰。雖然我知道他們應該是沒命了,可我還是想到他們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眼。了卻我的一番心事。”
這個人的心腸真的很柔軟。明明之前他受過那麼多的磋磨,可他依舊能笑看人生,這個人有着頑強的生命力,錢淑蘭自嘆不如。
錢淑蘭想了想,從身上掏出錢來,“既然你執意要去上海!別的我也幫不了你,這兩百塊錢你先拿着用吧。”
洪順友哪能再要她的錢,立刻推辭。
錢淑蘭猜想,之前他發的工資估計全被那無恥的洪家人給搜刮去了,身上就五十塊錢去上海,夠幹啥的?見他想推辭,錢淑蘭嘆了口氣道,“你那工作五百塊錢都虧了。我也算是佔你便宜了。這兩百塊錢你還是拿着用吧。可別餓肚子了。”
她想了想又道,“百貨大樓對面的巷子裡一般都有黃牛,你拿着錢去買些票,千萬別把自己給餓暈了。”
洪順友有些哭笑不得,他一個供銷社的銷售員還能不知道這個嗎?
不過他還是很感激的應了下來,對於她遞過來的錢,他還是收下了。想着以後有機會再還給她。
錢淑蘭見他接了,剛想轉身就走。
洪順友卻有些猶豫地叫住她,“嬸子,丹娜她?”
錢淑蘭轉過頭看着他,“你們的事我不摻和。”
一直等她走了好一會兒,洪順友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這是同意了?
她同意自己和丹娜處對象的事了?可是他卻滿臉苦笑。她同意又有什麼用?
他已經沒了工作,他配不上丹娜了。難道他要讓丹娜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累嗎?他沒那麼大的臉!
錢淑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雪化之後所形成的泥濘。
一天下去,原本落了一夜的積雪已經快速化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場雨雪,這麼快就被晴朗的天氣給打散了。
看着這樣的天氣,錢淑蘭真的很擔心明年的乾旱會比今年更嚴重。
她心事重重地想着事兒,卻沒注意到後頭有人在叫她。
一直到馬車行駛到她旁邊,她纔回過神來。
錢淑蘭沒想到半路上居然會碰到錢維漢。
她奇了,“大哥,你這一大早的去哪呢?”
錢維漢拽了下繮繩,朝她笑着道,“昨天晚上,你嫂子有點不舒服,吃什麼吐什麼,我擔心她和小傢伙有事,就帶她到醫院看看。”
錢淑蘭朝後面馬車上的張招娣看了一眼,見她正躺在馬車上睡得正熟,被子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錢淑蘭有些擔憂地問,“孩子沒事吧?”
錢維漢心情很不錯,擺了擺手,“沒事兒!就是孩子有點太鬧騰。等過段時間就好了。醫生說這是正常情況。”
錢淑蘭放下了心。她坐到錢維漢旁邊,把洪順友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順便還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大哥,我覺得那洪順友的身世不簡單,說不定是洪世昌搞得鬼?”
她之所以說得這麼斬釘截鐵是因爲那洪世昌的是非值是0。之前系統給過她五分以下的是非值,0就是心懷惡意殺過人的。
錢維漢失笑,她這麼突兀地把結論說出來,有點沒頭沒腦的。不過她的結論卻是對的,“你得沒錯!”
錢淑蘭見錢維漢也同意她的觀點,頓時高興起來,“大哥,你想想啊,那洪順友的親爹親孃既然是大資本家,他們就不可能丟棄孩子。即使要找人收養也會給人家錢,而不是丟到後山,洪家村那後世可是有名的死人堆。哪個親生父母這麼狠吶。”
錢維漢卻是無奈地搖頭,“那個年月,時常有人失散,也不算離奇。洪世昌最讓人懷疑的地方,他居然說自己把孩子抱回來撫養。這可能嗎?那年月糧食多金貴呀,不亞於現在。洪世昌那樣自私的人,他能發善心養別人家的孩子?這是做夢呢。”
錢淑蘭愣了一下。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當然了。如果是她看到一個孩子丟在那裡,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抱回來養着。可這世上狠心又毒辣的人那麼多。他們絕對能做到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孩子死。
錢維漢說得沒錯!這點纔是最讓人懷疑的地方。洪家那兩口子不像是個善心人。
錢淑蘭想了想,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大哥,你說我要不要去試探一下?”
錢維漢秒懂,她這是想請他娘出來幫忙了,他立刻搖頭,“你別再叫娘出來了。她一個鬼仙老來凡間有損修爲。再說了,這事那麼久遠了,你就算查出來又能怎麼樣?洪順友的親爹親孃可是大資本家。如果查出來,洪順友可是要被批鬥的。你這不是害他嗎?”
錢淑蘭被他罵得一愣。猛得一拍腦門!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這年代可是最興成份那一套的。即使她真得把真相抖出來了,對洪順友一點好處也沒有,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他!她頓時嚇得後背都溼了。
可讓她白白放過殺人兇手,錢淑蘭有些不甘心,“難道我們就這麼白白放過一個殺人嫌疑犯?”
錢維漢也不甘心,可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這事你還跟洪順友商量之後再做決定吧。畢竟是他的家事,如果要報仇也是由他來辦。咱們到底是外人。”
錢淑蘭嘆了口氣,她就是因爲不想讓洪順友太過激動,剛纔她才強忍住沒說的。
如果她跟洪順友說了,他會不會爲了報仇把洪家人給殺了?那他可就毀了!
如果她來出面調查,還能裝神弄鬼嚇嚇他們,讓洪家人自己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可現在倒好騎虎難下了。
看來這事還是要由洪順友自己來做決定。
到了王家村,錢維漢就把張招娣給喊醒了。她大着肚子,錢維漢也不敢抱她,怕腳下不注意再滑倒了。
錢淑蘭也下了車,等她到了家卻發現家裡大人一個也不在。只有幾個小的在院子裡玩。
“小蓮,你爹你娘呢?”
正在和小桃玩翻繩的小蓮聽到她孃的聲音立刻擡起頭來,“奶,大堂哥不見了,我爹我娘都去找他了!”
錢淑蘭眉頭緊皺成團,正康不見了?
這都快天黑了,他去哪了?她仔細回想了昨晚的正康很正常,沒有異常啊!小芳也沒說要跟他分手!他也不至於會離家出走呀!
錢淑蘭坐在堂屋等了好久,直到天都快黑了,這些人才陸陸續續回來。
王守義拍着王守仁的肩膀寬慰着他,“大哥,你也別太擔心了,正康說不定去找別的人玩了,他也就是一下午沒在家而已。”
王守仁卻沒說話,耷拉着腦袋走進來,當他看到他娘坐在椅子上,直接朝她跪下,哭着道,“娘,正康不見了!”
錢淑蘭眉頭一皺,“你跪着啥意思?”
“如果他回來,我想把我的工作交給他,正康不見說不定就是因爲沒工作才離家出走的?娘你就同意吧!”王守仁跪下地上不停地磕頭。
居然還逼迫起她來了?錢淑蘭都要被他氣樂了,她眯着眼打量着他,聲音漸冷,“如果我不同意呢?”
王守仁正想答話,只聽外面有人喊了一聲,“河渠那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