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生產隊,獨輪車就直接被放在食堂前面的打穀場。這裡有許多人正在打糧食。
四處都是人,錢淑蘭就是想從空間裡出來都找不到機會。
王守仁到了這邊之後,這些人全都拿他當客人招待。
正如老三老四說得那樣,這邊吃得很不錯,一天三頓飯,頓頓吃得都是大米飯。
錢淑蘭看着王守仁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地幹活。
晌午太陽毒,回來吃飯的時候,就被別人拉着做思想活動。
他們坐在食堂旁邊的兩棵粗壯下面,一人端着一個大碗,裡面堆着冒尖的菜。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說實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半了,錢淑蘭還真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臉上露出這種笑呢。
就算她有時候給家裡人做頓肉菜,他們也只是高興的笑,笑容裡更多的是驚喜,而不是這種單純的幸福。
“王大哥,我說你就留在我們生產隊吧。這裡多好呀。頓頓都吃大米飯,天天都能吃回肉。”
“對啊,等過個一年半載,你再把老家的媳婦孩子接過來,讓他們也過上好日子。”
“是啊,這不比你們村天天吃紅薯強啊。”
。。。
錢淑蘭聽着這些調調怎麼覺得這麼怪呢,她在腦海裡回想半天,這才一拍大腿!
這要是把王守仁性轉一下,這妥妥的就是拐賣良家婦女的調調啊。
拐賣婦女是那些娶不起媳婦的光棍的下策。
可這些人拐賣男同志是有原因的,這邊的地非常廣,又沒有機器設備,所以還保持在舊社會時代,基本上用的還是人和畜生配合着耕地那一套。
地多人少,可不就得到外面拉拉人嘛。
這點對於外面已經好太多了,至少這裡是真的吃得飽。因爲四面環山,養些家禽也不是啥困難的事。村民們過得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惜他們對上的王守仁,這人是個認死理的人,在他心裡,吃得好穿得暖固然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兒子和老孃。
所以任憑一個個說得口乾舌燥也沒能等來王守仁的鬆口。
衆人一致認爲這就是個傻子。也紛紛不再勸了。
夜晚,等村民們全都把工具放回倉庫,拖着疲憊的身體回自己家的時候,王守仁也被老四帶回家裡。
錢淑蘭瞅見外面已經徹底變黑,打穀場也沒了人,她就從空間裡出來活動筋骨。拜空間功能所賜,她在空間裡不會餓肚子,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飢腸轆轆。
錢淑蘭趕緊從空間裡掏出以前炸過的知了猴來吃。再配上白麪饅頭,吃得倒也香。
只是站在這打穀場,她心裡暗暗想着該怎麼把王守仁帶回去呢。
進村的路上,需要走很長一段時間的山路,其中還有老虎出沒。她一個人走當然沒問題,可她帶着王守仁,總不能把他帶進空間裡吧?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大不了她就把王守仁也給打暈了放進空間裡帶回去。
可關鍵是她記不得路啊。三四個小時的山路,她只走過一回,七拐八拐的,秒不注意就能繞到別的城市去了,她不能冒險。
所以錢淑蘭決定等那個男人說的大哥回來。
想通之後,錢淑蘭決定先去看看王守仁,確定一下他的處境。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趁着人家不備的時候跑掉。
這地方確實是四面環山的,他來的時候又一直昏迷着,根本就不認識路。他會不會真的犯蠢要逃跑呢。
之前她已經從那些在打穀場幹活的村民們口中聽過老四家的方位。
還沒等她走過去,就看到王守仁貓着腰從老四間出來。
錢淑蘭趴在草垛旁邊,直捂臉,這人真是她的兒子嗎?
人家要是想關你,會連大門也不鎖嗎?
錢淑蘭剛想現身出來阻止他,只聽老四從院子裡喊一聲,“你去哪呀?”
王守仁嚇得半死,臉色瞬間蒼白,朝裡面喊了一聲,“我要撒尿。”
“廁所在堂屋右拐角邊上,你跑外面又沒有。”
王守仁嘆了口氣,耷拉着身子,只能轉身回去。
看着他懊惱的模樣,錢淑蘭在空間裡噗嗤一聲樂出來。
這人雖然挺蠢,可有時候還真是挺可愛的。
錢淑蘭沒有進院子,就直接在老四家門外,躲在空間裡看着王守仁的動靜。
她發現王守仁別的優點沒有,他既不聰明,也不會耍滑頭,更不會撒謊。
但他有一樣優點,那就是頗有毅力。他這一晚上試了十幾次想要逃出這個門,可每每等他走出這個院子,就聽到老四在他身後喊,“王守仁,你去哪呀?”
然後他就說“我去撒尿”,連理由都不換一下。
想來他也找不到別的理由了吧?
一眨眼兩天就過去了。
正如老三說的那樣,這天大家收好莊稼又在樹下納涼的時候,有人從遠處喊,“老大回來了!”
於是大家全都一臉喜色地圍過去看。
每次老大回來都會替他們帶好東西。
這次絡腮鬍子是帶着兩個人一起過來的。
其中一個是身穿灰色衣裳的中年男人,他長得非常瘦高,臉色有些蠟黃,頭髮更是亂糟糟的,一看就是經過長途奔波的那類人。
另一個就是那個叫小八的年輕姑娘。
絡腮鬍子把帶過來的麻袋交給小八,“你把各家各戶上次讓我們幫忙帶的東西分給他們吧。價格也跟他們報一遍,年底直接從他們的工分里扣。”
小八立刻應好。
其他人全都圍着小八去了。
絡腮鬍子就坐到樹底下,撿起地上不知是誰丟的蒲扇扇起了風。
老遠就看到老三拉着稻垛飛快地跑過來,到了跟前,把繩子一丟,腆着臉朝絡腮鬍子笑呵呵地道,“大哥,你回來了!”
絡腮鬍子朝老三哼了一聲,“那王守仁呢?”
老三朝老四看去,老四趕緊道,“現在正在地裡幹活,大哥,他不想在我們村落戶。”
絡腮鬍子有些詫異,微微思索了會兒,問,“你確定他不認識老三?”
老四搖頭,很肯定地道,“根本就不認識。”
一直躲在空間裡的錢淑蘭聽到這話有些詫異。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個老三是什麼名人嗎?她又想到在剛進村時,王守仁說的那句“我肯定不會去告發你們的。”那這兩人是做什麼違法的事情了嗎?
她歪着腦袋想了半天,這個老三日子過得比城裡人還好,應該不至於偷東西,殺人?也不太可能,這人雖然嗓門有點大,可心眼倒不壞。他的眼神清明,一看就不是個色眯眯的人,應該不至於犯過強姦罪。
所以只剩下最後一條,倒賣糧食。不是不可能啊,這個村子因爲有天然屏障,所以過着半隱居的生活。種的糧食自家吃不完,可不就得到外面換點日用品嗎?
而且他們又沒城裡的商品供應證,黃牛那裡也只賣些必要的糧票,布票之類的,他們要想要其它的,比如說草紙,針腦線頭之類肯定只能跟城裡人換。
錢淑蘭正在思考的時候,突然聽到,絡腮鬍子又開口問,“進村的路線沒有暴露吧?”
“沒有。”
絡腮鬍子沉吟片刻,“那就放他走吧。總不能讓其他人看着寒心。再說了強扭的瓜不甜。咱們又不是那強買強賣的人。只要他不把老三暴露出去,就放他走。”他擡了擡下巴,“老三,你這些日子就別出去了吧。老四你跟着他幾天。如果他想去報警,你直接把人解決了,不要再帶回來了。如果他沒報警,就隨他去吧。”
兩人立刻點頭答應。
商量完這事之後,絡腮鬍子纔想起來,自己帶來的客人,一拍腦門,笑着道,“你說我這腦子,老五,您可別介意!”
灰衣男人從剛纔就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着他處理事情,見他這麼說忙搖頭,“你們商量事情要緊,我沒事。”
絡腮鬍子點了點頭,朝他道,“你這次要多少斤糧食?”
“我要一千斤大米。再加上五千斤紅薯。”
絡腮鬍子點了點頭,“這次要得有點多啊。”
灰衣男人從身上抽出一包煙,遞到三人面前,每人都接了一根。男人從身上抽出一盒火柴,擦了一根,挨個點燃之後,把火柴盒收回上衣口袋裡,狠狠吸了一口,他苦笑着搖頭,“沒辦法!黑龍江那邊已經旱得不行了。都等着糧食救命呢。”
“怎麼跑到黑龍江去了?你不是臨陽省的人嗎?”
他們都是糧販子,把人往老巢帶,肯定是要把祖宗八代都打聽清楚的。所以這男人的家境,他們都是一清二楚的。
大家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被逮住了,就是吃槍子的事兒,立功減刑什麼的,也不用想了。
一條道上混的,如果爲了立功就把別人給陷害了,那你的家人就得不到他們的照顧。這等同於是害了家人。所以做這一行的,都是簽訂生死書的。一旦死了,就由其他人照顧他的家人,當然作爲交換條件那就是絕不能出賣其他人。
灰衣男人吐了一口菸圈,眯着眼,“你不知道,去年咱們臨陽省鬧出一個件詭異的事。半空中飄着符紙,三天三夜也不掉。那符紙上面寫着六個字‘大鍊鋼,饑荒現’,所以臨陽省許多人都相信這條符,家裡的糧食都省吃儉用,根本不肯拿出來賣。我這也不是沒辦法才跑這麼遠來找你們嘛。”
聽他說得這麼嚴肅,老三卻直接樂了,一拍大腿,嘖嘖有聲,“老五,你可真行!這都是什麼年代了,你居然還能說出這麼懸乎的事情。我看你該去編戲,肯定比那些樣版戲更好看。”
灰衣男人苦笑搖頭,也沒再說什麼。信不信的,根本不重要,他又不是那些毛頭小子,喜歡跟人家爭論對錯。
而錢淑蘭躲在空間裡,卻覺得這男人怎麼瞅怎麼眼熟。
她回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這男人不就是她曾經買過糧食的二道販子嗎?
給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這人特別有警惕心。
現在突然看到他換成這副老實人溫吞的形象,她愣是沒有認出來。
想到他們剛剛說,這些人原來都是二道販子呀。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入夥呢?
畢竟她有那麼多的糧食。
可是她要怎麼才能跟他們搭上關係呢?
她不能現在就冒冒然地出來,要不然人家會把她當活靶子。
可到了城裡,她總不能直接上去就跟人家說,“嗨,兄弟,我想跟你一起混黑市。”
估計人家拿她當神經病呢,說不定爲了自保,還會順手把她給解決了呢。
所以她要怎麼透露出來,她有糧食,而且還想跟他們一起混呢?
這些日子她待在城裡,因爲人生地不熟,她根本沒換到幾個銀元。像樣的玉類,陶瓷類更加沒有幾樣。所以這也導致了,她的靈力根本沒有收集多少。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於這些本土人。畢竟這些人對廣州的情況比她熟多了。
她盤腿坐在空間裡,單手托腮,瞅着那個灰衣男人,他似乎就是打破一切的突破口。
很快,錢淑蘭就看到,絡腮鬍子把他們隊今年新產出的糧食從倉庫中搬了出來。
隊裡的板車全部拉過來幫着運,一共十幾輛車,“這麼多吃,你運到黑龍江,路途這麼遠,安全嗎?”
灰衣男人擺擺手,“不用擔心,我已經搭好了關係,這次的東西也是跟着糧站的車一起運回黑龍江的。”
廣東的大米一成熟就要運往全國各大城市以及駐紮軍隊。
灰衣男人門路廣,早就打點好了,蹭着人家的車一起把糧食回去,當然也少不了要給司機一些好處。
老三佩服地朝灰衣男人豎了個大拇指,“老五,你可真是個能耐人!”
這完全就是私貨用公車來運。根本就不會被扣壓。
灰衣男人謙虛地笑笑,說了一句非常有深意的話,“人人都是有弱點的,只要找準弱點,就沒有打通不了關係。”
十幾輛板車一起運過去,王守仁也被帶着一起去。
他依舊跟以前一樣,是昏迷着的。
雖然他十之八九認不清來時的路,可萬一對方是個記性好的呢?那他們豈不是要栽了?!
這次老三沒有跟着一起去,老四和小八以及那個絡腮鬍子跟着一起去的。
錢淑蘭依舊是躲在空間裡。
她現在的靈力已經能運用自如了,可以指揮着戒指往自己指定的方向行走。她一開始是把指附在那個獨輪車上的。
後來她想多瞭解一下那兩個男人的信息,所以就把戒指封印到那個灰衣男人衣服上,一直跟着這兩人。
漸漸的,她瞭解到這個灰衣男人,他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
今年全國顆粒無收的地方除了黑龍江,還有河北北部、內蒙大部、遼寧南部、吉林中部、渭河、黃河下游以南——南嶺地區。
受旱最嚴重的地方就是渭河、黃河下游以南。可惜灰衣男人沒有打通那邊的人脈,只能往北邊跑。
“說不定我這糧食到了河北那邊就能賣完了,到時候可能還會再回來一趟,大哥你儘可能給我留點。”
絡腮鬍子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行啊,我可就要祝賀你旗開得勝了,早日凱旋而歸。”
到了山腳下,那條大道上就停了一輛卡車,灰衣男人招呼着,那人揮了揮手勢。
然後一行人把糧食往那卡車上運。
上了車,那灰衣男人朝絡腮鬍子道,“我先回城裡,後天就出發了。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行!”
那些空板車原路返回。
只剩下老四一人推着獨輪車,和絡腮鬍子以及小八繼續往縣城走。
錢淑蘭先是跟着那灰衣男人,後來發現他要離開這個隊伍。
她就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從他肩膀上找了一根頭髮。
然後又把戒指重新挪回到獨輪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