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聽您的。”奎爺拄着木棍兒跟在她身後。
“別再您,從現在起你是我大伯,咱倆是逃荒出來的,你可千萬記住了,萬一穿幫會很麻煩。”宋恩禮告誡他,奎爺忙不迭點頭,“記住了。”
奎爺本來身材就比較瘦小,黑黑乾乾的,再這麼一打扮,還真挺像逃荒的,就是宋恩禮她實在太白,即使穿着破衣裳也遮不住光彩,她掏了盒色號較深的粉餅出來,對着鏡子一通塗抹,臉胳膊手……連可能會露出的腳踝都沒放過,愣是把自己摸成了一個膚色暗黃的村姑,順便伸手把頭髮抓成雞窩。
“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奎爺朝她豎起大拇指。
兩人沿着小路進村,因爲角色需要,奎爺自告奮勇承擔了所有問路以及討飯的活計,社員們自己都吃不上飯了,哪兒還有多餘的給他們,不過他們的主要目的肯定也不是爲了討這麼口吃的,很快整個大隊都知道村裡來了一對逃荒的父女。
困難年頭,哪兒哪兒都有逃荒的,光他們自己大隊就出去了好幾戶人家,所以社員們也是見怪不怪,跟兩人閒扯幾句滿足過自己的好奇心後便管自己幹活去了。
兩人又去大隊裡打聽,幹部比社員們也熱心不到哪兒去,人的同情心跟他們肚子裡的糧一樣少得可憐。
“我看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落不了戶,要不這樣吧,咱找個山腳先搭個草棚子,我把阿嗚留下,有事它會出來幫你,等你一切安排妥當再叫它回來找我。”宋恩禮提議。
本來她是打算跟奎爺一起去滬市辦個戶口,可以防萬一,不過她實在掛心蕭和平,已經出來四天,也不知道那封信管用不,那傢伙的安全感一直稀缺。
奎爺當然不會反對,兩人又走出去五六裡地,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搭茅草屋,倒是找到一處廢棄的破房子,孤零零的一座,前後也沒啥人家,估計屋主要麼逃荒去了要麼餓死了,門都只剩下半扇,搖搖欲墜的耷拉着。
其實剛纔那村裡就有好幾處這樣的房子,只是大隊幹部不肯讓外鄉人住。
阿嗚先進去轉悠了一圈,確定安全後宋恩禮才進去。
她從空間裡拿出個大號麻袋,裡面除了些日需品外還有三十斤大米五十斤玉米麪和一牀鋪蓋,另外又數了一千二百塊錢和二十斤全國糧票,“這一千塊錢你縫到衣裳裡用作以後收古玩,金額太大寄來寄去不安全,剩下的二百塊錢和糧票你拿着用,在滬市落腳後記得通知我,有東西我會來取。”
不說奎爺對她的忠誠,有阿嗚在,她一點也不擔心這錢的安全性。
奎爺幾乎落淚,在老窯廠被抓後,所有人都指認他是主謀,只恨不得他一人把罪責全抗下換他們的安全,生死與共的兄弟竟還不如個萍水相逢的姑娘。
“別這麼傷感老頭兒,你沒欠我啥,只是在幫我做事,咱倆頂多算是互相幫助。”宋恩禮另外寫了個紙條給他,指着上面的“宋恩禮”仨字,“如果你能在滬市落腳,想個法子幫我也弄個戶口,就用這名字,不行也沒關係,安全第一。”
奎爺接過去,用手背把眼淚一抹,“您放心,我一個人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多少還是有點本事在的,您吩咐的事兒一定給辦妥。”
宋恩禮點頭,同阿嗚和奎爺道別。
沒有奎爺跟着,她一個人上路就方便許多,隨便在路上攔個卡車司機都願意載她一程,來的時候統共花了二十多小時,分三個凌晨,回去的路上她白天搭便車晚上自己開車,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正經的沒去空間休息過,只在卡車上打了幾個盹兒,從江源縣下車的時候她已經累得雙腿打顫,尋着國營飯店差點沒跪它門口,“大師傅,幫我弄個馬車。”
胖老頭見是她,馬上從後廚出來,“您這是咋了。”
“奎爺安全了。”
胖老頭驚得嘴都合不攏,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我這就去給您準備馬車。”
胖老頭沒敢自己把她送回去,特地找的一車把式,馬車纔剛拐進青山大隊路口,宋恩禮一眼就看到坐在路邊大樹下的蕭小栓,她掏出幾分錢給車把式,從馬車上下去,“小栓你坐這兒幹啥?”
蕭小栓驀地瞪大眼,足足瞪了好幾秒鐘,眼淚唰一下就掉下來,條件反射般抱住她大腿,“小嬸嬸!小嬸嬸你終於回來了,四叔找你都找瘋了!”
“我不是給他寫過信了嘛,他咋還找我,不聽話,看我待會兒咋收拾他。”宋恩禮把他拉起來,蕭小栓生怕她再走了,一直死死抓着她的手,別過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四叔都哭了,他找了你好久好久,柺棍都沒拿,腿都腫了下不了地,飯也不肯吃,奶也不做飯,咱家和舅老爺家都在找你,小嬸嬸你是不是不要我四叔了?”
“哪兒能,小嬸嬸不要誰也不能不要你四叔,小嬸嬸寶貝兒他呢。”宋恩禮被他說得動容,頓時鼻尖發酸。
走的着急沒細想,以爲當天能夠來回,到時候藉口上縣城就行,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四天,她想象過蕭和平的着急,卻不知他會急成這樣。
這傻子,明明上戰場的時候是個英雄,咋回家就跟個孩子似的脆弱。
她不由得加快腳下步伐,只恨不得下一秒就飛到他面前,好叫他少一秒不安。
進院門前,蕭小栓拉着她的手再次懇求,“小嬸嬸,你別不要我四叔好不好?小栓聽話,以後小嬸嬸讓幹啥就幹啥,以後大伯孃和小樹哥哥再欺負你我就跟他拼命!”
小臉髒兮兮滿是淚花,眼睛裡卻寫滿誠懇。
宋恩禮伸手給他揩揩臉,“小嬸嬸再也不會丟下你四叔,你放心。”
蕭和平在屋裡聽到動靜,差點沒把門把手拽掉,“媳婦!”
“唉,是我。”宋恩禮回頭對他笑,花兒一樣,帶着幾分她特有的沒心沒肺。
蕭和平瘸着腿跑過去,一把把她抱起,腦袋緊緊埋進她頸窩,“媳婦你終於回來了。”
失而復得啊。
再多的語言都無法表達此時此刻他內心失而復得的感慨,
僅僅五天,於他卻好像過去了五年,哪怕每天晚上抱着她寫來的信入眠也始終沒法叫他真正踏實下來。
他的腦子裡每天都有一萬種不安的可能,全是她的離開。
蕭小栓見這情況,機靈的帶上院門離開,跑地裡給他奶報平安去了。
蕭和平把宋恩禮抱回屋,直接給壓炕上,似乎只有這樣他纔會覺得踏實。
“有沒有啥要問我的?”宋恩禮捧着他的臉一直親。
蕭和平搖頭,目光深深鎖住她,“你回來就好。”
他再也不好奇了,他娘千叮萬囑,說仙女都不愛別人問她,萬一問到啥不高興的,說不定又走了,讓他一定注意。
他現在只想媳婦寸步不離的陪在他身邊。
“真的?”
“嗯。”
“怕不怕?”
“怕。”
“怕我走了不要你?”
蕭和平垂眸,再次把腦袋埋進她頸窩。
他總是一邊擔心她離開,一邊篤定她不會走。
宋恩禮心疼得不得了,在他頭頂落下重重的吻,“你咋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我都讓你睡了,能跑哪兒去?”
“你纔不在意這個。”
“胡說,不在意我幹啥偏偏跟你睡,世界上那麼多男人呢,蕭和平你要記住,在我心裡你最重要,別的事情上我可能撒謊,但是對感情我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