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比六月更熱,在鄉下還能忍受,一到縣城被大太陽照得簡直無所遁形,綠化少得可憐,矮房子又不遮陰,走兩步就汗流浹背。
醫生說蕭和平的腿恢復的很好,只要繼續好好休養比預計時間可能要提早個十天半個月就能拆繃帶。
蕭和平倒是沒太大的反應,似乎並不在意早一點好還是晚一點好。
他的腿還不能長時間走動站立,宋恩禮就讓他坐馬車上等,自己進的副食品商店。
依舊沒有供應豬肉,她排好久隊才搶到一顆蔫巴巴的大白菜和半個南瓜還擠出一身臭汗。
出門時看到別人在買冰棍也湊上去買了幾根。
冰棍車裡統共也就三種:大雪糕、老冰棍和綠豆冰棍,宋恩禮要了三根綠豆冰棍,不免暗自慶幸那天晚上的冰·磚化了蕭和平最終沒吃上,不然她又得多點解釋的了。
她分了一根給老車把式,上車給了蕭和平一根,“熱得要死,剛差點沒把我擠暈過去。”
蕭和平看她滿頭大汗,臉色也柔和不少,一手握着冰棍一手擰開軍用水壺把手帕沾溼給她擦臉,“辛苦了。”
雖說他並不待見黑市,不過看到媳婦買點供應買得這麼辛苦,他又覺得黑市的存在似乎也合乎一定情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高興就好。”的確也是,如果不是爲了讓蕭和平安心,她才懶得來排勞什子隊。
宋恩禮嚼着自己手上的冰棍,目光卻落到他手上那根還沒開吃的冰棍上,圓圓長長的一根,她突然玩心大起,俯首含住,惡趣味的抽拔了幾下。
蕭和平目瞪口呆,頓時臉皮燙得好像中暑,“別皮。”
宋恩禮靠在馬車上壞笑,反正馬車垂着草簾子她也不用擔心誰看見,“誰叫你這幾天都不搭理我。”
“沒有的事。”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等回頭把我晾煩了我就回滬市……唔……”宋恩禮氣惱的瞪着蕭和平,小嘴被他突然插來的冰棍給塞得鼓囊囊。
混球!
“再敢提滬市小心我收拾你。”蕭和平抽走她嘴裡的冰棍,十分淡定的塞到自己嘴裡咬。
對嘛,這纔是她的蕭和平。
一聽到滬市兩字就緊張,一聽說她要走就發瘋的蕭和平,而不是像這兩天似的冷冰冰硬邦邦的,搞得她都不習慣了。
宋恩禮討好的抱住他,“蕭和平你是不是還在生那鍋熱油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咱家後院好像有不少圓石子兒。”
宋恩禮噤了聲。
果然瞞不了他。
“回家前你咋答應我的?”
“不許再去黑市,不許打獵換錢,更不許再對你撒謊。”約法三章,宋恩禮倒背如流,“那不算撒謊。”
那的確不算撒謊,熱油不是她倒趙春蘭頭上的,要是趙春蘭自己不貪心啥事沒有。
但蕭和平說的不是這個。
只是他沒勇氣繼續說下去,便把話題岔開,“不過這樣也好,起碼都消停了。”
就智商而言,他還是很佩服他媳婦的,不像別人家的媳婦要麼刻薄要麼愚笨,這是個賊精賊精的姑娘。
不過蕭和平想想也是,要是不賊精咋能混成黑市頭子的頭子。
一想到這姑娘在外面乾的事兒他又開始頭疼。
媳婦特不安生到底咋整!
雖然蕭和平沒有把話說開,宋恩禮卻已經明顯感覺到他有事瞞着自己,只是她有耐心,蕭和平不願意說她就不問,反正他遲早憋不住了還是得說,難熬的又不是她。
兩人又去供銷社買了菸酒糕餅,回家開始準備請客要用的東西。
糧倉裡粗細糧都不缺,肉乾也有,但是新鮮的菜色不多,除了後院的抽苗的青菜就只有一顆白菜半個南瓜。
蕭和平數了下加上他們兩口子應該有十個人左右,宋恩禮還打算弄點端回去給蕭家那邊,所以這麼點東西肯定不夠吃。
於是趁着下午去地裡上工的時候,她拿上釣竿去了上游河,蕭和平則留在家裡收拾阿五弄回來的野雞。
蕭和平的朋友除了賀衛東和王小兵,公社裡還有倆是宋恩禮沒見過的,另外四個則是縣上的,其中一個就是蕭和平先前參加他婚禮的戰友武威,也是因爲這緣分纔有了蕭和平跟宋恩禮的初次見面。
所以這次請客,多多少少還有點謝紅娘的意思。
因爲大夥兒白天都有事要忙,於是便把時間定在晚飯,蕭和平怕他們來時再帶東西過來,叫王小兵去通知的時候只說找他們有事,其他啥也沒提。
宋恩禮釣了三尾大魚,還有一些河蝦蟹,上頭蓋着一把野菜滿滿一桶。
回來時正好撞見地裡幫忙的王勝男,順便把這事跟她也說了,“待會兒跟你哥一塊兒過來。”
都是男的,王勝男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去,不過她要是不去滿桌就剩下她四表嫂一個女的,所以王勝男當仁不讓,“那成,那今天我幫你記工分吧,四表嫂你可以早點回去準備。”
“這樣也好。”宋恩禮把小紅本和鉛筆摸給她,叮囑她待會兒下了工早點回。
宋恩禮進院,蕭和平已經把野雞收拾乾淨,正坐在井邊的小矮凳上洗菜,一條打着繃帶的腿伸得老直。
她看着有點心疼,強行把他扶起來,“不是讓你把雞宰了其他留着我來嘛,你咋把菜也洗了,你把活兒都幹了我幹啥?”
“想幫你分擔點,你那麼辛苦排隊買供應,待會兒還得做一大桌子菜,我總不能光吃不幹。”
“我不喜歡你幹這些。”宋恩禮端了盆水過來給他洗乾淨手,“有我在你光吃不幹就行了。”
媳婦不喜歡的事堅決不能做,蕭和平記着呢。
他笑得不知多滿足,“知道了。”
宋恩禮撂下他進竈間,繫上圍裙開始忙活。
雖然都只是一些簡單的食材,但架不住人廚藝好,竟也五花八門的弄出一大桌。
光魚就有兩盤,紅燒魚、酸菜魚,還有蘑菇幹燉雞、油燜河蝦和蒸螃蟹,醬油肉拿來炒野蒜,臘腸則是清蒸,蕭小栓前幾天弄回來的地皮菜乾泡發後炒了雞蛋,蔬菜不多就是一個熗白菜一個炒小青菜,至於那半個南瓜則做了甜品南瓜湯。
小院碗筷不夠,都是去蕭家王家暫借的,連凳子也是東拼西湊好幾家才湊夠,宋恩禮怕一張桌子坐不下,提前從糧倉里弄了張桌子出來並一塊兒,不過爲免意外情況,她把糧倉裡的東西都給暫時收到挖了一半的地窖裡。
王勝男下工後先過來幫忙,一道道稀罕菜餚看得她那叫一個食指大動,“四表嫂你真是太能幹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豐盛的菜嘞,難怪我四表哥對你這麼死心塌地!”
“有啥能幹的。”宋恩禮被她誇得不好意思起來,把另外給蕭家留出來的菜裝到藤籃裡,“都是一些野味而已,我湊活着做你們就湊活着吃,我先把這些給家裡送去,你在這兒看着火。”
鍋裡還煮了米飯蒸了餃子饅頭。
王勝男連連答應,得了一隻螃蟹的獎勵。
宋恩禮把東西拎回蕭家給王秀英,他們那院請客的事她除了王秀英誰也沒說,就怕屋裡幾個不消停的孩子再給出去宣傳。
等她再回小院,王小兵和賀衛東他們幾個住得近的已經到了。
賀衛東已經見過宋恩禮,而且他這性格自來熟,大大方方遞過去一隻布口袋,“早知道你們家晚上請吃飯,我中午就不吃了,瞧這桌菜好看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倆辦喜酒呢,對了,你倆啥時候辦喜酒?”
蕭和平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膽顫,就怕宋恩禮問起結婚報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