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說完就匆匆上樓,之後竟不再出來了,只讓梅思華在下面招呼沈嬌他們。
趙四雖心裡早已有了斯人已逝的準備,可乍一聽到梅夫人說的話,還是止不住的悲慟,頹然倒在椅子上,神情黯然。
“真的死了嗎?爲何給了我希望,又要讓我絕望?”
趙四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語,沈嬌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這樣,在她的記憶中,四叔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彷彿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叫他皺皺眉頭。
可現在卻像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般,那麼無助,那麼哀傷!
沈嬌沒有上前勸說,而是同文姐一道靜靜地站着,讓趙四獨自舔舐傷痛,他那麼堅強的人,軟弱也只是一時,很快就會恢復的,根本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梅思華愕然地看着趙四,這個伯伯明明就是媽媽每天都在思念的男人,她爲什麼不願意見伯伯呢?
他很不理解自家孃親的做法,見不到日日思念,如今見到了卻又裝作不認識,真是傷腦筋。
梅思華爲客人奉上熱茶,神情十分恭敬,禮儀也無可挑剔,比一般的大人都做得好,趙四已經平靜下來了,朝他看了幾眼。
“幾歲了?”趙四問。
“十三歲。”
“家裡還有其他人嗎?”趙四話鋒一轉。
梅思華下意識就朝樓上看去,他知道媽媽並沒有回房間,就站在樓梯拐角處,他能夠感覺到,他點頭道:“是的,就我和媽媽。”
沈嬌心思一動,這時纔想起來,梅思華是隨母姓的,梅夫人本身就姓梅,那梅思華的身世可就大有問題了。
而且剛纔梅夫人的表現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如果她不是梅影本人,那爲何見到趙四會如此驚慌?
可問題是如果梅夫人就是梅影,那她的年紀也對不上,梅影同趙四的年紀相仿,至少得六十開外了,保養就算再好,也不可能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吧?
不對!
沈嬌心跳了跳,年紀不是問題,不是還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上官年紀同趙四差不多,可他因爲用了變異藥劑,頂多也就四十出頭,衰老速度比普通人要慢得多,梅影是同上官一道出事的,也許她也用了變異藥劑呢?
還有梅夫人臉上的燒傷,腦袋裡的碎片,被損壞的喉嚨,以及她的談吐氣質……
只除了年紀這一項,其他都能同梅影對上,否則普通女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精彩的經歷?
再者梅夫人還準確地說出了梅影的墓地,就算梅夫人不是梅影,她也一定是認識梅影的。
“梅夫人,梅影是我四嬸,你要是知道她的消息,還請告知,也可讓我四叔四嬸夫妻團圓呀!”
沈嬌提高了嗓門,對着樓上喊,趙四怔了怔,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眼裡閃過笑意,他同沈嬌的猜測差不多,思念了幾十年的人突然有了消息,他是萬萬不會輕易放棄的。
拐角處的梅夫人臉紅似霞,似怒還喜,還有着一絲絲的甜,可很快就只餘下了苦澀,自嘲地笑了。
她現在的樣子,連鬼見了都會害怕,她怎麼還能坦然地出現在他面前?
與其讓他嫌棄自己,倒不如就讓他以爲自己死了,留下美好的回憶就好,這樣她在他心中,永遠還是美麗的梅影,而不是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同梅影並不相熟,只是有過幾面之緣罷了,不知道她還有丈夫親人,她死的時候只是獨自一人,後事也是我操辦的。”梅夫人淡淡地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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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夫人同我四嬸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又怎麼會爲她操辦後事呢?”沈嬌質問。
“我又不是做白工,梅影給了我一筆錢,讓我給她操辦身後事。”
梅夫人說得頭頭是道,且毫無破綻,沈嬌雖明知她說的多半是假話,可也無法反駁,不由看向趙四,卻見他竟淡淡地笑着,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
“四叔?”
沈嬌還以爲趙四傷心過度傻了,擔心地看着他,趙四衝她擺了擺手,讓她不必再問,他則衝樓上朗聲道:“多謝夫人替內子料理後事,趙中華在此拜謝。”
說完趙四便彎下了腰,竟行起了大禮,沈嬌愣了愣,忙也跟着拜了下去,跟着說:“多謝梅夫人料理我四嬸的身後事。”
梅夫人不由皺眉,儘管是她說自己死了,可爲何聽到這倆人說時,她的心會這麼難受?
還有他們說的什麼內子四嬸?
明明她和他之間清清白白,別說結婚,就連親密的舉止都未曾有過,簡直是一派胡言,可爲何她又覺得很甜?
梅夫人愣了一會兒,很快便冷靜下來,冷聲道:“不必謝我,我只是看在錢的份上罷了,思華,送客!”
說完樓上便再也沒有動靜,想來梅夫人應該已經回房間了,趙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二樓,對沈嬌輕聲說:“去南山公墓。”
梅思華送他們出了大門,好幾回都欲言又止,像是有話要說,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出了弄堂,沈嬌好奇問:“四叔,咱們真去南山公墓嗎?”
趙四點頭:“當然,現在就去。”
“可是……”
趙四擺了擺手,制止沈嬌說下去,微笑道:“總得去看看纔好,興許能有發現呢!”
看着心情很不錯的趙四,沈嬌不由心中一動,打趣道:“四叔,你啥時候給我找的四嬸啊?我怎麼連喜糖都沒混一顆吃?”
趙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塊老薑。
“不是你找的麼!”
趙四淡淡地說了句,揹着手閒庭漫步地上了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不再搭理沈嬌了。
梅思華去了梅夫人房間,梅夫人斜靠在窗戶邊,癡癡地看着窗外,正是沈嬌他們離去的方向,早已看不見一絲蹤影了。
“媽,那個伯伯就是我爸爸嗎?”
梅思華神情十分激動,他從小都沒見過爸爸,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他沒有,就是因爲沒有爸爸,他和媽媽纔會受人欺辱的。
梅夫人身子一振,輕聲喝斥:“不是,你爸爸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