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過招只是瞬間的事,這時候那三個傻掉的人才緩過來。
顧雲開扶住蔣瑞英,小全和建新衝過去緊緊抱住小土豆:“小土豆!你!你這個混蛋!”
小全又開始哭了,不過這次是一邊哭一邊笑。
蔣瑞英扶着顧雲開的手站起來,挑着眉毛很嫌棄小土豆的樣子:“你倆把他給我看好了!回去就綁上!還治不了你個臭小子了!想死?你小叔都沒死你就活不下去了?”
這話說得很殘忍,卻是最大的實話。
周小安肯定活不了多久了,即使爆炸之後周家不讓任何人探視她,大家也能推斷出來,那麼大規模的爆炸,車廂外離那麼遠的人都好幾個被震暈的,她在爆炸中心,即使沒死也是在熬日子了。
沈閱海雖然從那之後對此隻字不提,但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的心跟着周小安去了。
可他還是努力扛下了自己的責任,扛住了沛州的安危,他都得這麼死死咬牙挺着,別人又有什麼資格說傷心?
小土豆緊緊抿着脣一字不答,眼裡依然沒有一絲亮光。
蔣瑞英和顧雲開都在心裡無奈嘆氣,這小混蛋還是沒放棄尋死的打算!
這些他們幫不了太多,最操心的應該是沈閱海了,小安的弟弟們他肯定要好好照顧的。
對此蔣瑞英感慨最多,他們這些老戰友怎麼都想不到,沈老家那個棺材板小九有一天還能做出愛屋及烏主動把別人的命運扛在自己肩頭的事。
以前他可是誰想死就去死,看得住一時還能看得住一世?自己都不想活了別人還能替你活着?
可見,改變一個人並不是那麼難,只看他心裡的重視程度而已。
雪後初晴,沛州的天空湛藍得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徹骨寒風和刺眼雪光中,沛州正經歷着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沒有刺耳的警笛,沒有大規模的全城戒嚴,在人們如常的工作生活中,籠罩在沛州上空十幾年的恐怖陰雲正在解放軍戰士和公安民警的鋼槍下消散。
這次的清剿對沛州、對華北地區甚至對全國對敵鬥爭來說都是一個轉折點,建國十三年,這是規模最大我方掌握最大主動權的一次短兵相接,在共和國對敵歷史上,它也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此役之後,大陸的敵特活動由強轉弱,敵特組織遭受了毀滅性的破壞,以後再難成氣候。
沈閱海在軍區忙了整整一週,雖然每天都會回尚家花園一趟,卻都是在午夜或者凌晨,匆匆來去,並不知道這些天大家是如何度過的。
終於能正常作息,他下班回來就看到小土豆在小杰和小麥幾個人的監督下跑步。
西花園的空地上被清理出一條跑道,還用雪堆出幾個障礙牆,小土豆穿着單薄的運動服,頭上冒着白煙,跑得渾身是汗,卻咬着牙一聲不吭。
看到沈閱海回來,小全和建新最先跑了過來:“小叔!”什麼都不用說,眼裡的求助和期待太強烈了。
他們已經拿小土豆沒辦法了。
被蔣瑞英送回來,他什麼都不說,卻對什麼都沒興趣,無論誰勸,他用黑洞洞的眼睛看過去,勸他的人很快就無話可說了。
周爸爸說等沈閱海回來跟他談,他們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小叔身上了。
沈閱海拍拍兩個孩子的肩頭:“讓他來找我。”
小土豆滿身汗水地上了二樓,站在安安的房間外遲疑了一下,看到門內的小叔已經換下了軍裝,穿着安安給他準備的毛衣和白襯衫,忽然眼睛就一熱:“小叔……”
小叔什麼都沒做,只放鬆地坐在安安的沙發上,留出一邊的空位,那是安安平時最喜歡窩着的地方,連她最喜歡的靠枕都堆了一堆,方便她把自己埋起來……
沈閱海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土豆,他馬上有些心虛:“我,我去洗個澡再來找您。”
安安那麼愛乾淨,他不能這樣進她的房間,她會拿靠墊把他趕出去的。
小土豆洗完澡,這些天來第一次認真換上衣服,同樣是安安幫他準備的毛衣和襯衫,他最近瘦得太多,穿着空空蕩蕩,安安看到了肯定會不高興……
跟小叔對坐在安安最喜歡的沙發上,小土豆才發現他沉浸在自己的傷心和絕望裡太長時間,完全忽略了有一個人跟他一樣的傷心。
小叔坐得如常挺拔,臉上也非常平靜,可眼底深處的傷痛和憔悴卻讓人不敢直視。
他可以哭,可以傷心發泄,可以盼着去另一個世界跟安安相遇,周爸爸阿隆叔他們可以怨政府、怨小叔。
小叔呢?他除了要忍受無邊無際的傷痛,還要承受心裡巨大的自責,並且還要在這些傷痛和自責之中努力完成安安的願望,好好活下去。
這一刻,小土豆從未覺得小叔是如此的可憐,跟他是如此親近。
這個讓他一直敵視排斥的男人,承擔着比他要嚴重無數倍的傷痛,卻必須不動聲色地隱忍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日子是如何熬下去的,他根本不敢想象。
在這樣的小叔面前,很多話他不敢提,也羞於再提了。
如果他都活不下去了,小叔卻不能選擇離開,他有什麼資格來讓這樣一個人勸慰他?
小叔卻好像並沒有察覺小土豆心裡的兜兜轉轉,或者說,現在很多事他都已經沒有心力也沒有心情去注意那些百轉千回了,他的絕大部分精力都用來支撐自己,只能放棄過程,直抵結果。
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一枚粗大的取血針,熟練地紮在自己手臂的血管上,針頭的導管很快就把鮮紅的血液導到一隻白玉小碗裡。
小碗裡已經有半碗鮮紅的血和一塊小巧的白玉。
不等小土豆說話,小叔先開口給他解釋,語氣溫柔,眼含期待:“安安跟你說過她的事,說過血玉嗎?”
小土豆搖頭,他知道安安跟別人不一樣,詳細的事並沒有問,在他眼裡安安就是安安,她當然跟別人不一樣,無論她有多少秘密,都不影響他對她的感情。
“有這塊血玉,我的血只會消失,不會凝固。”小叔溫柔地看着那塊半透明的白玉,“安安上次昏迷,我幾乎用自己的血換了她身上所有的血,這次,我也能把這塊玉養回來。”
小叔拔下手臂上的針頭,認真地看着小土豆:“你願意跟我們一起等她回來嗎?可能要等很長很長時間,但她肯定會回來。”
“你們?”
“我,周爸爸,阿隆叔,大山叔,還有阿興叔,現在再加上一個你。”
“我以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爲我覺得沒有安安你會傷心,但傷心過後也會好好活下去,而他們幾位,沒有安安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就像小全和建新一樣,安安走了他們很傷心,可他們還是一樣要活下去,幾年之後,傷口結疤,他們會活得很好。
他沒想到小土豆會心存那麼堅定的死志。
小土豆的眼睛瞬間充滿淚水,委屈和狂喜只能用泣不成聲表達出來:“小叔,我,我,我的血給安安!我,也能行,我來,您,您休息一下吧!”
小叔的胳膊上已經有那麼多針孔了,該輪到他爲安安爲小叔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小叔小心翼翼地蓋上那隻白玉小碗,捧在手裡溫暖着它就,眼裡帶着驕傲和欣慰:“只有我可以,周爸爸他們都試過了,只有我的血可以。上次我跟安安換過血了,現在她也只能接受我。”
<dt>姣姣如卿說</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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