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和布朗先生一起看向來人,兩人都覺得有些意外。
竟然是懂鶴軒。
周小安毫不掩飾地微微皺眉,她跟董鶴軒沒說過幾句話,更沒答應他跳舞,他憑什麼忽然跑出來理所當然地替她拒絕?
不過周小安並沒有馬上說什麼,這是個試探他們兩個人的好機會,她不想先讓他們摸清自己的態度。
果然,布朗先生很紳士地衝周小安點了一下頭,雖然接受了董鶴軒的說辭,卻並沒有放棄,“小姐,那我是否有機會跟您跳後面的曲子呢?”
周小安如所有教養良好又矜持的姑娘一樣,不緊不慢地笑了一下,“謝謝您的邀請,布朗先生……”
“小周,”周小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廠工會的張幹事找了過來,“寧大姐找你,你趕緊去看看吧。”
周小安衝董鶴軒和布朗先生點點頭,說了句抱歉就跟着張幹事走了,可到了後面的辦公室,等着她的不止有寧大姐,還有顧雲開。
顧雲開迅速地在她臉上看了兩眼,發現她並沒有什麼異樣,就繼續沉默。寧大姐也拉着周小安上下打量,“小安,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找人送你,反正這邊也要完事兒了,你病剛好,熬得太晚了身體受不了。”
這只是給周小安找藉口而已,寧大姐當然知道周小安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周小安謝過寧大姐,跟她保證不會勉強自己,看她接着去忙了,主動走到顧雲開身邊,“顧雲開,謝謝你替我解圍。我小叔說我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找你幫忙,真有什麼事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是感謝,也是讓他不要再插手。他是好心,卻讓她錯失了一次觀察董鶴軒和布朗的機會。
周小安一直在考慮,在廠裡安裝設備是否有敵特這件事上,她是選擇自保還是冒險?
直到布朗邀請她跳舞之前她還沒考慮好,可真到面對的時候,她馬上知道自己的選擇了。她不能逃避,即使是冒險,她也要儘量找出蛛絲馬跡。
找到證據她才能去示警,否則用什麼說服別人相信她懷疑的事?
所以顧雲開不能再插手她的事了。
顧雲開的臉色一暗,有些僵硬地衝周小安點點頭,動了動嘴脣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衝她勉強笑了一下就想越過她出去。
周小安趕緊叫住他,“顧雲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周小安回到舞會上的時候,正在放一首節奏舒緩的曲子,舞池裡很多人都在跳舞,她拿起一杯汽水剛喝了一口,董鶴軒就走了過來。
“周小姐,非常抱歉,剛剛我有些唐突了。”董鶴軒風度一流,長相俊雅,即使真的做了什麼唐突的事也讓人覺得可以輕易原諒他,況且他還事出有因。
“布朗先生的家族在英國很有名,是一個非常注重傳統的家族。他父親是倫敦市議會堅定的保守派議員,他本人畢業於劍橋機械工程專業。”
那是英國最爲注重傳統的學校裡最以古板著稱的學院,董鶴軒爲了讓周小安形象地體會,用杯子當着嘴型,壓低聲音湊近一點告訴她,“據說他們現在還保持着擊劍比賽之前要用馬糞擦一下劍身的習慣,那是幾百年前剛建校的時候留下的校規。”
周小安在他低頭湊過來的時候就後退了一步,保持着一臉禮貌卻有些發懵的笑意,讓人一看就知道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
董鶴軒果然不再說這些跟她生活實在太遙遠的東西,“周小姐,我得請求你跟我聊完這支曲子,否則下一支你就真得跟我去跳舞了。”
周小安笑了出來,“那我馬上就要成爲這場舞會上的公敵了。”
董鶴軒也笑了,“如果真的有人嫉妒你,那也肯定是在嫉妒我,誰讓我把全場最漂亮的姑娘逗笑了呢。”
周小安又笑了,非常燦爛開心,“您今天來的時候是不是打翻了油葫蘆?”沛州方言裡形容人會說話就是打翻了油葫蘆,因爲是說本地諺語,周小安故意用最正宗、口音最濃重的沛州話說出來。
董鶴軒沒想到周小安會這麼高興,馬上接了上去,“我是戴了蜂窩花。”竟然說得也是正宗的沛州話。
隔着蜂窩花看人,越看越順眼。這也是沛州的俚語。
周小安更高興了,“我可算知道工友們爲什麼那麼喜歡您了!你可真會說話!”
董鶴軒說完就有一瞬間的停頓,接着若無其事地跟周小安聊了起來。
直到這首曲子接近尾聲,他被翻譯叫過去他們的談話才結束。
董鶴軒一離開,布朗先生就走了過來,還是那句話,“美麗的小姐,我能榮幸地請您跳一支舞嗎?”
周小安腦子一轉,躲開他一步搖了搖頭,“對不起,先生,我現在不太想跳舞。”
布朗先生依然鍥而不捨,“小姐,那我是否有機會跟您跳後面的曲子呢?”
周小安嘴角有點壓不住地想上翹,卻還是搖頭。
布朗先生煙藍色的眼睛有點接近墨藍了,“小姐,如果你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會讓你喜歡上跳舞。”
周小安接着搖頭,“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想跳舞。”一副急於躲避的樣子,說完就要離開。
布朗先生竟然跨前一步擋在她的面前,“小姐,請您跟我跳一支舞,我有話要跟你說。”
周小安在心裡比了個勝利的v字。她覺得布朗先生長得像阿拉貢,可不只是因爲他有一雙憂鬱的藍眼睛,更是因爲他身上的氣質。
他們這種人,不會輕易去接近人,更絕不會去對一個陌生的女孩子這麼執着,這真的跟是否有好感無關,這是他們的行爲習慣。
所以周小安覺得他執意要跟她跳舞,肯定是有事。她不想等他繞彎子,也沒時間跟他試探來試探去,費了一堆腦細胞最後還要聽一個他權衡之後的結果。
所以她乾脆欲擒故縱,讓他覺得第一次的接觸非常失敗,他短期之內肯定不會再有機會跟她接觸了。讓他覺得必須把握機會,今天一定要把話說出來。
果然!他馬上就急了。
下一支曲子響起,周小安跟布朗先生走進舞池。
布朗先生帶着周小安轉到舞池的角落,微微低頭,湊近她的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話,“周小姐,有人讓我帶一句話給你,sicherheit。”
然後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把這個單詞說出來,“s、i、……d。”
是德語的安全,那是隻有她和十六還有樊老師才明白的一個詞,可最後一個字母t被布朗先生換成了d。
周小安的步子一亂,一腳踩到布朗先生的皮鞋上。
<dt>姣姣如卿說</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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