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玲是省裡的先進人物,又剛回沛州,正是熱乎的時候,這種舞會本來就有請先進人物參加的傳統,如果有沈蓉引薦,她要來並不難。
而且,無論周閱海怎麼跟她撇清關係,在外人眼裡,她還是沛州軍界一把手的侄女,身份上也說得過去。
周小玲明顯對這種場合非常不適應,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不過她很能找準自己的位置,只是默默地跟在沈蓉身邊,介紹到她時儘量用微笑應對,減少了很多露怯的可能,一路走過來竟然沒犯什麼錯誤。
沈蓉就高調多了,落落大方侃侃而談,甚至還跟一位華僑老先生說了兩句簡單的英語。
這個年代,大家普遍學習的都是俄語,英語還屬於小語種,沈蓉明顯是臨陣磨槍現學現賣,說得很是生澀。
她自己也知道,笑着承認是爲了跟老先生有話題現學的,把老先生逗得哈哈大笑,竟然認真開始教他。
周小玲一直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微笑着站在沈蓉身側,眼睛卻不着痕跡地觀察着舞會上的一切,只用了三分鐘,她就已經能學着把自己的站姿調整得不那麼緊張彆扭,也能學着別人正確地拿杯子了。
周小玲的生存能力一向強悍,能在周家那樣的環境裡如魚得水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是沒有腦子的。
而沈蓉就有些讓周小安差異了,這個女孩好像天生就有交際的天分,跟什麼人都能幾句話就熟悉起來,並沒有看她有多活躍張揚,卻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認識了在場幾位身份貴重的賓客。
沈玫撇嘴,“看着了沒有?她媽年輕的時候就是靠這一手把沈市長迷得老婆孩子都不要了的!”
沈玫是任何時候都看不上沈市長的,只要不是去要錢或者想找他麻煩,她從來當沒有這個爸爸。
可沈市長卻好像對她特別包容溺愛,竟然在應酬賓客的間隙很快就發現了站在角落裡的沈玫。
他肯定是知道叫沈玫過去她是絕對不會給他面子的,在打完一圈招呼之後,竟然走過大半個場地,親自過來叫沈玫,“小玫,過來,爸爸帶你認識幾位叔叔。”
沈玫非常不願意,“我要在這邊陪我的朋友。”
沈市長看沈玫拉着周小安的手,慈祥地對周小安笑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是小玫的朋友嗎?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單位的?我是沈玫的爸爸,你以後有時間跟沈玫回家吃飯吧。”
然後竟然鄭重地向周小安伸出了手。
如果不說私德,沈市長真的是一位非常能給人留下好印象的長者。
身材修長挺拔,五官深刻俊朗,儒雅斯文風度翩翩,有種這個年代的官員身上沒有的很舒展的書卷氣。
沈玫說他有49歲了,可在周小安看來,他保養得非常好,即使是放在現代人眼裡,他也是個剛過四十歲事業有成的帥大叔。
可能跟他早年留學國外受西方思想薰陶有關,他對待女性在禮儀上發自內心的尊重。
即使周小安看起來是比她女兒還要小不少的一個小姑娘,他也會鄭重握手,很有誠意地邀請她去做客。
非常的親切隨和,在完全不知道周小安身份的情況下也一點架子都沒有。
從對待沈玫朋友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他對沈玫應該是很愛護的。
沈玫卻完全不給他面子,“沈市長,你老婆孩子在那邊呢!”
沈市長可能聽她說這種話聽得太多,並不介意,只是抱歉地周小安笑笑。
正好舞曲響起,他對沈玫伸出手,“來吧,陪爸爸跳第一支舞。”
沈市長身上還存留着一些西式做派,對開場舞很重視,第一個邀請的舞伴肯定是要身份足夠或者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女性。
沈玫雖然不喜歡這個父親,可也跟他在一起生活很多年,肯定知道這個習俗。
她看了一眼一直往這邊看卻不敢過來的丁月宜母女,叮囑周小安,“小安,你在這等我,下一隻舞咱們倆跳。”
以周小安的成長環境,她當然不可能會跳舞,沈玫在家裡教了她簡單的舞步,說好了來到舞會要好好練習一番的。
至於什麼外事任務,陪外賓跳舞,他倆都當沒那回事兒!
沈玫揚着下巴,把手搭在沈市長手上,驕傲地邁步隨他滑下舞池,很快就像一條歡快的小魚一般隨着音樂舞動起來。
周小安很羨慕地看着她,雖然嘴上特別嫌棄沈市長,可沈玫心裡還是在乎這個爸爸的吧?所以才使勁兒花他的錢,總找他的麻煩。
不管怎麼樣,有爸爸疼的孩子都是幸福的。
周小安在明明暗暗的燈光中吸了吸鼻子,她也想周爸爸了。
她爸爸雖然沒有沈市長帥,但是非常疼她,她幾歲的時候就抱着她跳舞,他們倆還計劃在她畢業舞會的時候要讓爸爸做她的舞伴,爲此周爸爸從她上大學那年就開始減肥健身做準備……
周小安又吸吸鼻子,不想在這裡待着了,打算先出去平靜一下心情,等這首曲子演奏完了再回來。
周小安剛往外走了幾步,一個身影來到她面前,“周小姐,屋子裡太悶了,你知道哪裡適合透透氣嗎?”
是董鶴軒,華僑訪問團裡最年輕的成員,英國來的機械工程師。
他參觀了一次鋼廠的軋鋼車間,就對機械提出了簡單的改進意見,老工人們針對他的意見作了試驗,確實比原來要提高效率很多。
現在董鶴軒是華僑訪問團里人氣最高的成員,他長的英俊瀟灑,穿着低調有品位,帶人隨和禮貌,幾乎走到哪裡都是大家話題的中心。
而周小安最怕的就是成爲話題中心。
她要不是因爲沒見識過高幹外事舞會,今天是絕對不會來的,當然不想跟這位話題王子扯上關係。
如果她帶着他去外面透透氣,那明天肯定就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子了!
所以周小安對這位俊美的英倫紳士很禮貌地微笑,說出來的話卻並沒有作爲主人的禮貌周到,“董先生,我對這邊不熟,您可以去問問別人,我想一定會有人跟您一樣覺得悶,想出門去透透氣。”
這非常不符合中國人歷來對外賓恭敬周到的傳統,董鶴軒被周小安說得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一亮,笑了出來。
“周小姐,我忽然覺得這裡不那麼悶了,能請您跳下一隻舞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