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玲面黃肌瘦,腦袋上纏着繃帶,身上的衣服寬寬大大,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幾乎跟周小安剛穿過來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周小安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認真收好她的檔案,給她填表辦入職手續。
一切都辦好,還當着全體同事的面教育她,“周小玲同志,作爲你的姐姐,我有義務督促你積極進步,爲了鍛鍊你,我主動要求廠裡各部門對你公事公辦嚴格要求,希望你以後能努力磨練革命意志,儘快擔起工作重擔,不辜負組織的信任和培養。”
既然他們是姐妹,怎麼都撇不清,那就給彼此都戴個高帽子,以後在進步和督促的幌子下,周小玲休想打着她的幌子佔便宜!
周小玲已經跟市團委的同志打聽清楚了自己的新崗位,但具體情況不是內部人員並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是倉庫調度,工資級別高,待遇好,很有前途,在這個崗位上,只要不出大錯誤,幾年以後是肯定會提幹的。
可聽周小安說完,她忽然就不確定了。
她跟周小安的恩怨當然要解決,可現在她必須先在鋼廠站穩腳跟,慢慢培養自己的人際關係,還要好好表現,爭取獲得小叔的認可,只有這樣,以後她的前途纔算真的有了保障。
她跟周小安相比,之所以差距這麼大,就是因爲她走錯了一步,沒有牢牢抓住小叔。
必須讓小叔認可她,這是她現在的重中之重。
至於跟周小安的恩怨,只要小叔還護着周小安,她就得忍着,決不能再去得罪她。
周小玲老老實實地聽周小安說完,一副十分受教的好妹妹樣子,“二姐,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工作,積極要求進步,不辜負組織對我的培養和信任,更不辜負你對我的一片苦心。”
周小安纔不管她做什麼表面文章,該說的話說完就打發她去勞資科領勞保用品。
沈玫一會兒過來了,“周小玲申請了宿舍,工會已經給她優先安排了。”
廠裡單身宿舍的牀位也非常搶手,並不是誰想申請都能申請來的。周小玲憑藉省先進個人的身份很容易就申請來了牀位。
只要她不來惹周小安,她幹什麼周小安你都沒興趣管。
她接着跟沈玫商量週末聚餐的事,“我們包餃子吧!我小叔會擀餃子皮!我夜校同學有賣肉的,可以買來好肉,還不用排隊,到時候我負責買肉。”
小叔特意去跟小食堂的大師傅學的做餃子皮,他們自己還沒包過呢,正好這次試試!
沈玫不同意,“不行!我不會!”皮和餡兒都不會做,那不是在一八五面前丟人了嗎!
沈媽媽一輩子懦弱,對女兒卻非常嬌慣,從來不讓沈玫幹任何家務,連衣服都不讓她自己洗。
周小安奇怪,“不會你學呀!以後你和一八五不吃餃子了?要不然他會也行。”
沈玫想想也對,“讓他跟周閱海學吧!到時候咱倆吃現成的!”
周小安驕傲地一擡下巴,“我會和餡兒,我小叔說我做的餡兒可好吃了!”
自從上次她做了包子,他們吃了好幾次包子了,都是她做的包子餡兒,小叔每次都很喜歡吃。
所以小叔纔去學的做皮,他們倆一個和餡兒一個擀皮,配合得好着呢!
沈玫不太情願地誇小叔,“周閱海在做家務方面還是不錯的。”
如果一八五能這樣就好了,她就不用發愁做飯的事了。
周小安不服氣,“你嘴可真硬!我小叔哪方面都很厲害好不好!你見過比他厲害的嗎?”
週末聚餐的地方放到周閱海的宿舍,其實在周小安家裡更合適也更方便一些。
但周閱海不同意,他潛意識裡不喜歡有陌生人去周小安的家裡,甚至不願意別人聞到那裡帶着花香的空氣。
週末周小安一早出門轉了一圈,拎回來三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回到家,小叔和一八五已經過來接他們了。
那麼近的路,沈玫本來說好了要直接帶着周小安過去,沒想到他們還是過來了,沈玫一路上都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小女人被哄高興了的樣子。
四個人騎着兩輛自行車往軍區大院走,周小安跟小叔落在後面,“小叔,說了不讓你您來接呀!”
周閱海聽她在後面悉悉索索地剝糖紙,覺得又聞道她身上甜甜的糖果味道了,“那我來接你,你高不高興?”
在家等着他也是惦記這個惦記那個,還不如過來把她接過去,拿眼睛看着她還能放心一些。
周小安笑得跟比嘴裡的糖還甜,“高興!不過您這樣我以後會總盼着有什麼驚喜,約好的事都白約了。”
周閱海覺得這太簡單了,“那我以後就一直來接你。別的約定都給它讓路。”
周閱海的宿舍是一間三十多平米的開間,就在軍官宿舍裡。
別人都是住一家老小,只有他住了單獨一個人,收拾得異常乾淨,傢俱擺設簡單大氣,顯得特別寬敞明亮。
不是那種一般軍人房間因爲私人物品少顯得刻板規矩的簡單,而是處處透漏着品味和情趣,又讓人覺得大方的簡約。
沈玫看了一圈,笑着跟周小安嘀咕,“你們倆可真是親戚,都這麼能窮講究!”不過還是很認可他的品味,“桌上的萬年青修得真好!還挺有兩下子的嘛!”
周閱海早就從小食堂借好了案板和一應廚具,看周小安準備幫忙剁餡兒,就打發她和沈玫去副食部買汽水,留他和李志勇在家幹體力活,“等你回來讓你和餡兒。”
周小安和沈玫抱着四瓶汽水說說笑笑地往回走,迎面碰上了一個姑娘,熱情地叫了沈玫一聲“姐”,沈玫沒看見一樣,拉着周小安腳步不停地往回走。
那個姑娘長得個子嬌小臉色白淨,五官普通,但很會打扮,一件白色碎花連衣裙,穿得非常妥帖合身,只是眼睛太過靈活,讓周小安覺得有點不那麼舒服。
她叫了姐,沈玫又這個態度,那肯定就是沈玫的同父異母妹妹沈蓉了。
沈蓉完全沒有繼承沈家人的高個子和立體深刻的五官,跟丁月宜長得非常像,只是丁月宜自帶一股小家碧玉的清秀雅緻,她卻完全沒繼承來,反而性格挺外向活潑的樣子。
周小安跟着沈玫往外走,沒想到沈蓉卻叫住了她,“你是周小安吧?我是沈蓉,在市日報社工作,我讀過你寫得文章,非常有才華,有時間咱們能談談嗎?我想跟你約幾篇稿子。”
沈蓉是省師專的中專畢業生,以前在省城做初中老師,今年跟着父親一起調到沛州來工作。
這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可週小安不覺得她跟沈玫的妹妹能有什麼好說的,就像沈玫不會給周小玲好臉色一樣,她跟沈蓉也肯定不可能搞好關係。
“謝謝,不過你既然讀了我的文章,就應該清楚,我的稿子只投省報。”
她說的是事實,她的稿子都投省工人日報,最近她還在準備寫一篇有關於鍊鋼工人的長篇報道,並沒有時間來寫沛州日報的約稿。
可這在別人聽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沈蓉的臉一下漲紅,沈玫隨之哈哈笑了出來,“看到了沒有?我的朋友都是你追不上的檔次,當個破記者有什麼好牛的?你自己把自己當棵蔥了,人家還不拿你蘸醬呢!”
沈玫高高興興地拉着周小安走了,還沒走出兩步就毫不顧忌地誇她,“小安,夠意思!有品位!”
周小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小樑跑了過來,“小周,門口有個女的,說是政委的侄女,叫周小玲,讓她進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