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盛爲了甩掉徐小菲這麻煩精,提前一站下了火車,他敢這麼做自然是不怕徐小菲挺着個大肚子找上他家。
張昌盛壓根沒跟徐小菲提過他家在哪,哪怕徐小菲悄悄地記下他的地址找上門去,有他媽鎮場子呢。
張昌盛特別清楚他媽的戰鬥力有多彪悍,再來十個徐小菲都不怕。
因此,張昌盛絲毫不擔心徐小菲能搞出什麼幺蛾子來,他出了火車站,跑去找他開卡車的同學。
等他那同學開車去慶城時,捎他一程。
張昌盛早早就盤算好了,甩掉徐小菲之後,他該怎麼回慶城。
殊不知,徐小菲舒舒服服地坐着火車,火車上有不用糧票的食物,她特地多買了些能放幾天的食物,以備不時之需。
事實上,徐小菲的準備是有必要的,她初次來到慶城,人生地不熟的。
哪怕她父母給她找了路子,徐小菲要從火車站去到慶城紡織廠,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徐小菲頭一次出門,但她沒少聽她媽林月娥跟她念叨:出門在外要多留點心眼子,跟人說話七分真三分假,別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底兒全抖摟給人家。
即便有林月娥的千叮嚀萬囑咐,真到了實踐的時候,徐小菲仍舊被人坑了一塊錢。
好在坑她那人還算有良心,好歹沒故意把她往別的地送。
徐小菲站在慶城紡織廠的門口,嘴角上翹地念着牌匾上的字:“慶城紡織廠,這以後就是我的第二個家了。”
當徐小菲辦好了手續,正式成爲慶城紡織廠的一份子時,張昌盛坐在他同學開的卡車裡頭,跟一羣臭味特別大的雞鴨鵝擠在一個車廂裡。
張昌盛不覺得有多難受,他想到能回慶城進鋼鐵廠工作,一個月領着大幾十塊的工資,他這心裡頭高興得很。
更讓他高興的是,鋼鐵廠裡不會再有徐家人那樣強悍的勢力,張昌盛不怕廠子裡的人會像徐鐵柱似的,動不動就領着一羣壯實漢子來威脅他。
張昌盛完全忽略掉了他正跟一羣雞鴨鵝待在一起,腦子裡盡是美事兒,越想心裡頭越美,咧着嘴笑得像個二傻子。
他樂呵呵地往他同學懷裡塞了兩塊錢:“剛子,謝謝你捎我一程。改明兒你有空,我們哥倆聚一聚。”
“成。”
剛子看張昌盛笑得這麼開心,不好在這時候潑他冷水,沒跟他說他爸斷了一條腿的事。
張昌盛帶着一身臭味回到了家,拍了幾下門:“媽,爸,我回來了!你快來給我開門吶!”
鄰居聞聲出來,瞧見張昌盛笑得燦爛非常,那手啪啪啪啪地拍了好幾下,心情好得不得了,皆是納悶:親爹斷了條腿,正在醫院裡住着呢,這孩子咋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呢?
“咦?這個點怎麼沒人在家啊?”張昌盛暗暗驚奇,見鄰居開門就問:“劉嬸,你知道我爸媽他們上哪去了嗎?”
住在他家隔壁的劉大娘狐疑地問道:“昌盛啊,你不知道你爸在廠子裡出事故,斷了一條腿的事兒?你爸在醫院裡住院,你媽和你弟弟妹妹都在醫院裡照顧你爸呢。”
張昌盛臉色大變,他只當是徐鐵柱找門路給他弄了個工作,這才能回城,哪知道家裡出事了呢?
“什麼?我爸出事故了?這是咋回事兒?我咋不知道呢?”
劉嬸心裡的疑問有了解答:“上個月初八,你爸操作機器時,不知道咋地被捲進去了,沒了一條腿。”
“上個月初八?”張昌盛的臉色難看至極,一個多月之前!
就算慶城離向陽村再遠,要是家裡寄信過去,張昌盛最遲也能在上個月月底這樣收到信,況且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家人肯定會拍電報過去,那就更快了!
信和電報,張昌盛都沒見到蹤影,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這事兒誰搞的鬼!
徐鐵柱!
我還當你是走了關係,給我搶了回城的指標,原來你竟然截了我的信和電報,怪不得那樣輕易就讓我回城!
張昌盛對徐鐵柱恨之入骨,不知道在心裡頭詛咒了徐鐵柱多少次,連帶着徐小菲,他也跟着恨上了。
此時的張昌盛完全想不到徐小菲被他丟下了,他只想着徐鐵柱截了他的信和電報,害得他一度還覺得心虛。
呸!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
就徐鐵柱那卑鄙無恥的德行,徐小菲更是上不得檯面!
幸虧他機靈,甩掉了徐小菲!
張昌盛此時半點都不覺得愧對徐小菲了,他還覺得自己傻,給徐小菲留了錢和票!
要是早知道徐鐵柱乾的事兒,張昌盛鐵定在半道上就找個藉口把徐小菲趕下火車,任她自生自滅!
至於徐小菲肚裡的種,呸,那又不是他想要的!
回了慶城,又有一份鋼鐵廠的體面工作,張昌盛有的是女人可選,不怕沒人給他生兒子。
劉嬸看張昌盛冷沉沉黑漆漆的臉,再看他那雙凶煞的眼睛,嚇得一哆嗦,趕忙轉身回家關上門。
哎喲喂,這張家的大兒子咋回事兒啊?
剛剛那模樣怪嚇人的,跟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沒啥差別啊!
張昌盛帶着一身味去到醫院裡,待他看到躺在病牀上的瘦了一大圈的張父,心裡更是恨死了徐鐵柱!
“爸!”
“昌盛,你咋現在纔回來啊?”躺在病牀上的張父老淚衆橫,激動地捶打着牀面,“你再提前幾天回來,你就不用再從那臨時工幹起了啊!”
“啥,啥臨時工?爸,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張昌盛見到父母的激動心情瞬間沒了,驚愕地看着他傷心得滿臉都是淚的老父親。
張父是因公負傷,又在鋼鐵廠裡幹了十多年,他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再加上,張父失去了一條腿,廠領導再怎麼着也不能讓張昌盛從臨時工幹起啊。
從臨時工提到正式工,張昌盛少說得花上一年的時間,臨時工一個月工資二十三塊六,正式工則是三十五塊!
這還是因着張昌盛頂替工作的緣故,等他幹滿一年,就能拿到四十塊錢的工資!
這待遇咋就差了這麼一大截呢?
張父捶打着牀,忿忿不平地罵道:“都怪那新來的工程師,非說我是操作失誤,廠領導捧着他就順着他的意,就說主要責任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