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利身體一震,他錯愕地看向徐廣田,再看向身旁沉默看着他的林滿倉,最終視線定格在門口。
盛老太一行人在郭安林的帶領下,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
矮小瘦弱的盛老太赫然出現在門口,明明她個子小小,看着其貌不揚,身材幹癟如沒了水分的甘蔗。
再看她穿着一身灰撲撲的土布衣裳,跟一般村裡的老婦人沒什麼分別,沒什麼排場。
盛老太僅僅是腳步一頓,眼皮子往上一撩,卻帶給衆人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
饒是盛利自己也看懵圈了,不知是十來年未見的緣故,又或者是被盛老太這拉風又霸氣的出場方式給震住了!
盛老太一個健步往前,瘦弱卻有力的手臂緊緊攥住盛利的胳膊,哇一聲大哭出來。
“我的兒啊,你咋這麼狠心腸吶?我當初說的不過是氣話,你咋狠得十來年不回來看我一眼吶?”
看着痛哭流涕、一口一個“我的兒”的盛老太,盛利腦子嗡一下炸開了,他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心,一下被眼裡滿是戲的盛老太籠絡了去。
時隔十來年,再見到盛老太,盛利激動不已,再聽她一聲聲的“我的兒”,他渾然忘記了盛老太當年帶給他們小夫妻的傷痛。
“媽,對不起。”
盛老太見狀眼裡劃過一絲得意,她當真是寶刀未老,三兩句話就能將最憨厚老實的老三給籠絡了!
當初要不是李香香那表子天天吹枕頭風,而她又預估錯誤放老三一家走了!
盛老太嘴裡不住地喊着“我的兒”,哭訴着她這些年對盛利有多牽腸掛肚,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盛利家的院子。
待她看清楚盛利一家院子不大,收拾得整整齊齊,再看那幾間土磚房,她的眼裡頓時冒出綠光。
盛利夫妻倆有多能幹,盛老太看着那幾間土磚房,時隔多年再次體會到。
盛老太是越想越後悔,早知道她就該拉下臉,來一趟向陽村叫盛利回家去,憑她的能耐定能蓋起十幾間土磚房!
她當初咋就拉不下臉呢?
她那會兒真是豬油糊了心,白白浪費了十多年!
不過,盛老太的利眼瞪向李香香,她這次來要的可不只是糧!
她兒子建的這幾間土磚房,也該是她的!
盛利對此渾然不覺,他正傷心呢,滿腦子都是跟盛老太重逢的驚喜,旁的都沒心思注意。
他沒注意到,不代表旁觀的人注意不到,尤其是徐廣田把盛老太那點齷齪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連她的打算都猜出來了。
老人家抽了口旱菸,低聲說道:“這老太婆要的不只是糧啊。”
他那大兒子冷笑道:“爹,這是咱們向陽村的地盤,輪不到陳家村的人來住!”
“唉~”徐廣田的視線停留在感動得眼淚鼻涕齊下的盛利,無奈地搖搖頭。
他真不知道該說盛利什麼好了。
林滿倉等人同樣看出了陳家村來人眼裡的貪婪,他們要的不只是盛利一家的口糧。
盛夏活了兩世,頭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威名遠揚”的盛老太。
按規矩,她該稱呼盛老太爲奶奶。
但是盛夏並不想認這心腸歹毒的盛老太,哪怕是跟她們家完全沒血緣關係的林老太太,待她的父母都比盛老太好太多!
更別說,盛老太害得她媽媽受了那麼多罪,當年更是害得李香香差點一屍兩命!
盛老太不是她奶奶,而是帶給她的父母一輩子抹不去傷痛的仇人纔對!
想到這裡,盛夏微眯起眼,瘦弱的身子穩穩地攔在李香香的跟前。
盛老太要是想要傷害她的媽媽,得先問她同不同意!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盛老太真把她惹急了,盛夏拼了一身福氣不要,她也要讓盛老太等人倒一輩子黴!
李香香看了眼僵在原地不動的丈夫,再低頭看向攔在她身前的閨女,面色稍軟,低頭跟盛夏咬耳朵。
“閨女,我們母女倆不欠她們的。你爸要給她們糧,只管把他那份送出去。她們今天來了也好,我乾脆把當年的賬一塊清算了!”
盛夏越聽眼睛越亮,嘿嘿笑道:“媽,你這主意好!”
正如她媽媽說的那樣,她們母女沒吃過盛家人一口飯,不欠盛老太等人的。
盛老太仗着人多和孝道想要奪她們的口糧?想得美!
李香香注意到了盛老太兇狠的利眼,她毫不膽怯地瞪了回去,還不忘跟盛夏說道:“你去跟你廣田爺和滿倉叔他們都說一聲。”
當年是她犯傻,爲了不讓盛利爲難,傻乎乎地跟着他只拿了一牀被子就離開陳家村。
這一次,李香香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盛老太休想再強佔她的東西!
李香香看了看來他們家幫忙的徐廣田等人,底氣十足,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大肚子的女人!
盛夏默契地跟李香香對視一眼,給了她個放心的眼神,跑到徐廣田身旁傳達了李香香的意思。
“夏丫頭,日後多跟你媽學學。”
徐廣田讚賞地看向李香香,他正愁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倒沒想到李香香有這麼好的法子。
盛利這傻小子前半輩子運氣不好,想來是老天爺看不過去,彌補他,倒是讓他娶了個好媳婦啊。
目送着盛夏像只泥鰍一樣溜走了,徐廣田的大兒子拍拍胸口保證:“爹,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徐廣田意味深長地說道:“嗯,你好好幹,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嘿嘿。”他的大兒子光傻樂了,他壓根聽不出老爹話裡藏着話。
“滿倉叔,我媽有個主意。”盛夏悄悄地將林滿倉拉到一邊,跟他咬了會兒耳朵。
“嗯嗯,我曉得了。”
林滿倉瞅了眼不動如山的李香香,心裡對她肅然起敬,看了眼眉眼彎彎的小閨女,摸了摸她的頭囑咐道:“萬一待會兒起衝突,你拉着你媽你哥躲遠點。”
“誒。滿倉叔,你也小心些。”
盛夏脆生生應了,看了眼站在盛老太跟前,任由她數落的盛利,無奈地搖搖頭。
她爸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要見了棺材才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