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拉住了向羣,轉頭氣急敗壞地朝盛愛國怒吼道:“哥,你搞什麼鬼!你快下來!”
盛愛國頭次見到妹妹發這麼大的火,發證了會兒又被盛夏吼了一聲,他理虧趕忙像只敏捷的靈猴,拽了下捆在腰間的粗麻繩,穩穩當當地落地。
他站在地上,不敢靠近怒目而視的妹妹,張張嘴試圖解釋,話沒說出口。
他就看到怒氣衝衝朝他跑過來的盛夏,縮着腦袋,忐忑地看向暴怒的妹妹。
盛夏劈頭蓋臉地開罵:“盛愛國,你想嚇死我和向老師嗎?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向老師剛剛差點跌到火爐裡去了!你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搞這種幼稚的把戲?”
她那個氣啊,胸腔裡的火焰滿滿漲漲的,掐着她哥的耳朵,使勁扯了幾下。
此時的她是一座人形火山,滾燙的火焰快要壓制不住,噴薄而出了!
盛愛國更加不敢爲自己的行爲辯解了,他原本就是錯的,解釋就是掩飾。
向羣呆呆地看着那熊熊燃燒的火爐,眼前浮現出父母雙親離世前的畫面,不知不覺間他的臉上掛滿了溫熱的淚水。
他拼了命想忘卻的回憶,這一刻變得那麼清晰,他的心依舊抽痛得厲害,眼淚掉得很兇,一滴接一滴,連成了一條線。
重溫這段可怕的回憶,向羣有了不一樣的發現,他偉岸的父親爲了救他,不惜一切地衝過來拽住了他,而他卻被火舌所吞沒。
他的母親那麼嬌小柔弱,可在那一刻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愣是拽住了他的父親,可惜她的力氣實在太小,最終雙雙跌入火爐裡。
父母俱是被火舌吞沒了身上大半的皮膚,最終由於醫療條件的限制,離開了人世。
向羣從父母跌入火爐,再到父母得救送往醫院,再到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一幕幕銘刻在他靈魂深處的畫面,變得鮮明起來。
哪怕到了臨死之際,他的父母親在看到他毫髮無損地立在跟前,依舊強撐着給了他欣慰的笑容。
向羣淚流滿面,癱坐在地上嗚咽着,不知是在爲自己,亦或者是爲了他的雙親而哭泣。
盛愛國看到了向羣的反應,不由分說拽着妹妹往旁邊走去。
盛夏憤怒地瞪着他,得到她哥的提醒回頭看去,看到向羣像只被拋棄的幼獸,獨自舔舐着傷口,長吁一聲跟着她哥走遠了。
原來,盛愛國無意間得知向羣跟徐廣田的關係,後來還知到了向羣的心結。
膽大包天的盛愛國決定鋌而走險,以身犯險,揹着盛夏,獨自制造一場意外事件,以此幫助向羣走出魔障。
盛夏聽了他的解釋,再度惡狠狠地掐住他的耳朵:“哥,這是最後一次,不然我不認你了!”
盛愛國沒把她的威脅擱在心上,血脈相連的親兄妹,說不認就不認了?哪有這麼樣的事兒?
好在這愛操心又傻大膽的少年,心知自家妹子的脾氣,對天發誓,作保證,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等傻事,這才哄好了氣個半死的盛夏。
向羣打從這天起,不再對那場意外耿耿於懷,他勇敢地面對父母爲救他而離世的現實。
將心比心,換位思考。
如果他是當時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發生意外,同樣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拯救至親。
這是人類保護幼崽的本能反應。
徐廣田很快發現了向羣的改變,他拉着盛夏兄妹倆感慨,那愛鑽牛角尖的傻小子,可算是解開心結了。
那場意外改變了向羣的人生軌跡,好在他鼓起勇氣正視現實,而不是一味地選擇逃避。
盛夏悄悄地瞪了幾眼露出得意神情的親哥,要不是怕老人家擔心,她真想當着徐廣田的面,說出事實的真相。
盛愛國被他妹子瞪了,趕忙收起不合時宜的得意表情,乖乖地縮着腦袋裝鵪鶉。
徐廣田感慨完了向羣的改變,看着裂開口子的旱地,輕聲嘆道:“連着二十多天沒下雨了,今年的旱情比去年更嚴重啊。”
盛夏的注意力當即轉移到水稻身上來,她憂心忡忡地說道:“廣田爺,小河裡的水比去年這時候淺了不少。我真擔心再這麼旱下去,小河會斷流。”
徐廣田擺擺手,寬慰她道:“這你倒是不用擔心,我活這麼大把年紀,從未見過咱們村的小河斷流。怕就怕,死人谷裡頭會躥出野豬等猛獸。它們在裡頭找不出吃的,沒準會跑來糟蹋咱們的莊稼。”
盛愛國聽到這裡,目光發亮地看向盛夏:“咱們不是挖了陷阱嘛?那些野豬敢來,那就跑不回去咯。”
徐廣田看盛愛國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盛夏身上,深深地看了眼小福星,沒說什麼。
盛愛國悄悄地注意着徐廣田的反應,看他沉默不語,心下稍安。
他笑嘻嘻地誘導盛夏往下說:“妹妹,咱們勤快點,多澆水,咱們的莊稼不會減產的,對吧?”
盛夏重重地點頭,“嗯,一定會的。沒準兒,明兒個就下雨了。”
她完全忘了她是受老天爺眷顧的小福星,應得很是乾脆,還說了明天會下雨。
徐廣田隱秘地瞪了眼誘導盛夏,消耗妹妹福氣的小少年,看到他討好的笑,半晌嘆息了一聲。
這也是沒辦法了。
這個時候正是水稻長勢最快,最缺水的階段。
要是老天爺再不下雨,他們再勤快也沒辦法讓水稻喝飽水,沒有充足的雨水滋潤,莊稼也長不好。
況且他們敢得到了上級領導的接見,不少人都在盯着他們大隊的水稻田。
要是秋收時減產得太厲害,不只是他那侄子徐鐵柱在領導跟前不好過。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水稻減產得太厲害的話,交了稅就不剩多少糧食了,全大隊每個人的口糧都得相應的縮減啊。
徐廣田找了由頭,打發走了盛夏,他表情漠然地盯着盛愛國看,看得小少年雙膝發軟,後背發汗。
盛愛國忐忑不安極了,垂着腦袋說道:“廣田爺,我,我知道錯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誘拐妹妹說那些話,可他看着乾旱的土地,裂開的口子一天比一天大……
徐廣田沒罵他,他要是真想阻止盛愛國,早在他開口時就會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