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大會到了第四日上,觀戰的人越發多了,很多是從其他小門派中趕來觀看學習的。也有周圍的居民喜歡湊熱鬧,早早就趕來看這最精彩的決賽。
前三場比試刷掉了絕大多數的弟子,如今只剩下七人,加上幸運抽中空號的烏童,一共八人,將在最後這兩日決出勝負,進行簪花。
這天早上璇璣還沒睡醒,就被大師兄杜敏行他們拖出了房間,據說是早點過去搶好位子,不然被人山人海擠在後面,可就啥也看不到了。
“我好睏…”璇璣坐在據說是“絕佳”的好位置上…其實就是在前面堆了幾塊石頭,他們幾人坐在上面,又舒服又高。她一個呵欠沒打完,身子就開始歪歪倒倒,左右晃,一下撞在杜敏行身上,眼看又要睡着。
“你這時候好歹也振作一下吧。”杜敏行苦笑,“上面有咱們少陽的弟子吶,你也要爲他們打氣纔對。”
璇璣揉了揉眼睛,勉強坐直身子,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她左右看看,大師兄,二師兄,還有六師兄他們幾個都在石頭上坐着,獨玲瓏不見蹤影。
“玲瓏呢?她跑哪裡去了?”她忍不住問,玲瓏可是一直盼着來看決賽呢。
她不提這名字還好,一提起來,鍾敏言的臉就和苦瓜一樣,長嘆一聲,一個勁搖頭。
杜敏行小聲道:“你們昨天是不是吵架了?早上我和敏言去叫她的時候,差點當頭被她潑了一身水,一個字也不說就關門,怎麼叫都不出來了。”
難道還是爲了昨天那事?璇璣也忍不住想嘆氣,輕道:“我去叫她。”
鍾敏言見她跳下石頭,急忙跟上,“我也去!”
杜敏行到底年歲大一些,這幾日也算看出了點端倪,當下一把扯住他,“敏言就不要去了,坐下。”
鍾敏言不敢忤逆大師兄的話,只得不甘不願地坐回去。
卻說璇璣好容易擠出人羣,摸到玲瓏的房門口。卻見她門口地上溼漉漉的,房門緊緊閉着,大師兄說的果然不假。
她微嘆一聲,走過去輕輕敲門,“玲瓏,是我。開門呀。”
隔了半天,玲瓏的聲音才傳出來,“你別管我!都走!”
璇璣嘆道:“你到底爲什麼生氣呀…是不是,不想我去小陽峰?”
玲瓏悶了半天,才哭叫:“誰說我生氣了!我纔沒!反正…反正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要離開我!你走你的!別管我!”
誰說她是小孩兒?玲瓏明明更孩子氣!璇璣推了推門,裡面反鎖了,推不開。她只好在門檻上一坐,把兩手插進袖筒裡,慢悠悠說道:“我沒有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爹爹不喜歡我留在少陽峰,他看到我就生氣,我看到他也害怕,這樣更沒意思。玲瓏,我不像你,我對那些劍法啊,武功啊,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說,一個少陽派掌門人,說出去多響亮的名頭,卻有我這麼個沒用的女兒,爹爹不覺得丟人,我自己也難堪。還不如去小陽峰,他見不着我,我見不着他,這樣都好受些。”
“那你爲什麼要討厭學劍法武功?你要是怕學不好,我可以教你呀!從頭仔細教你!你不要走嘛!”
玲瓏大哭起來。
璇璣抿了抿脣,懶洋洋靠在門上。
初升的日光已然破開雲層,萬道金輝落在山頂。那白茫茫的雲,無邊無際,一圈一圈,一朵一朵,在山頭上歇息一下就走,誰也不知道它們要去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纔會停下慵懶的腳步。
或許它們自己也不知要去何處,想要什麼。它們沒有根,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卻也空虛的很。
她記得有一次聽見爹爹和娘私下談話,說起她們姐妹倆。對玲瓏自然是讚不絕口,可是提到她的時候,兩人只有嘆息。
她就這樣無緣無故,平白成了一塊恥辱。
爲什麼不肯修行呢?很多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永遠沒有回答,興許在她的潛意識裡,這種修行根本是無意義的。人就是人,仙就是仙,不同的輪迴,不同的衆生,沒有好壞高低。他們活了這樣一輩子,到頭來所有的回憶裡只有修仙二字,生爲人的一生都蹉跎了。
褚璇璣,你簡直像個沒有心的人…大師兄有一次被她氣慘了,無奈吐出這一句話。
“璇璣…你怎麼不說話了?”玲瓏在屋裡怯生生地問。
她怔了一會,才道:“玲瓏,我已經拜師了,一定會去小陽峰。所以我留在少陽峰的日子也不多了,你不想在最後這幾天陪我嗎?”
屋裡沒聲音了。
她暗歎一聲,起身要走,沒走幾步,忽聽房門一響,有人飛奔而出,緊緊撲在她背上,一面哭一面道:“好嘛!我陪你,我陪你!每次都是這樣,你心裡從來都沒有我!”
璇璣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那就不要哭了,你哭起來難看的要命。不是想去看決賽嗎?這會一定已經開始了,錯過了精彩,你回頭又要埋怨了。”
那隻手狠狠打了她一下,跟着縮回去。璇璣笑吟吟地回頭,就見玲瓏揉着眼睛,兩隻眼睛都腫的像桃子了,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她一邊揉,一邊恨恨地說:“你哭起來纔是難看的要死!壞丫頭!旁人對我都是好言好語的,就你會欺負我!”
璇璣嘻嘻一笑,抓住她的手,搖了搖:“別說那麼多啦!快走吧!六師兄急得頭髮都快白了。”
玲瓏把腦袋不可一世地揚起來,哼道:“他急和我有什麼關係!急死他纔好!”
璇璣未置可否地彎了彎脣角。
當璇璣終於把玲瓏帶回來的時候,前兩場比試早結束了。人山人海的觀戰者,喧囂聲震天,想必剛纔一定有許多精彩。
“沒事,還有兩場呢。”璇璣看玲瓏扁着嘴,後悔沒早點來,不由安慰她。
“璇璣!玲瓏!這邊這邊!”二師兄陳敏覺眼尖,早早見到她倆,趕緊招手讓她們過來。
鍾敏言一見玲瓏終於肯來了,忙不迭地跳下去迎她,卻被她一個白眼憋了回來。
“有你們那樣一大早去拉人的麼!”玲瓏一坐下來就精力十足地開炮了,“正做好夢呢,都被打斷了!”
鍾敏言笑道:“你做什麼好夢?難道是夢到你親親好敏言大哥?”
玲瓏啐他一口,似嗔似喜,“誰夢到你,臭美!我是夢到璇璣了!我和她一起去了小陽峰,說不出有多快活。”
鍾敏言調笑:“你們兩個人有什麼快活的,加上小爺我,才叫錦上添花!”
玲瓏颳着他的臉,說他不害臊。這樣一笑鬧,總算把之前的齟齬給化解了。
杜敏行笑道:“真是有精神,還說起不來。可要小點聲音,第三場就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卻聽四方號角一齊響起,這第三場比試即將開始。玲瓏正偏着腦袋看究竟是何人上場,忽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齊刷刷躍上擂臺,紅的如烈火,白的如碎雪,當真搶眼之極。
臺下衆人轟然叫好,原來這一場竟有玉寧和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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