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爲宴,是爲慶祝科舉入仕的開始,便如鮮花開放,朝氣蓬勃,明豔奪目,從此人生邁入了新的階層。
隨李神光一言開席,衆士子紛紛入席就坐,除開嶽峰這個獲得“小三元”殊榮的案首外,其餘四十八人,皆是兩人一席,一人一案。
身爲案首,嶽峰不僅是一人一席,而且位置最爲靠前,幾乎是與一衆州府官員坐在一起,這是案首纔有的待遇。
“啪啪..........”
隨着衆人入座,學政李神光輕輕一拍手,侍女們隨即魚貫而入,翩然身形穿梭,端着各種各樣的美味佳餚放在案上。
四色點心,精美非常,葷素菜餚,不乏山珍海味,還有諸多時令水果,美酒更是醇厚,色澤金黃,異香撲鼻。
雖說,簪花宴的菜餚不如鹿鳴宴、瓊林宴來得精美,數量也比不上,但是對於很多士子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平日裡難得一嘗的吃食,甚至,不少家境貧寒的士子們看着眼前的美酒佳餚,已經忍不住的爲之食指大動,不過,萬幸他們的理智還在,知道得等學政大人先動筷,衆人才能開吃。
“呵!”
身爲崖州學政,李神光當年也是從童生一步步爬上來的,深知此刻士子們的心思,遂提杯向衆人一舉:“諸位學子,我在此預祝你們鄉試連捷,步步登高!”
“謝大人。”
聞言,衆士子連忙紛紛起身,舉杯一飲而盡,筵席正式開始。
一時間觥籌交錯,氣氛好不熱鬧,作爲案首,嶽峰率先向李神光這位學政大人舉杯相邀,隨後依次向在場的知州大人章維以及其他官員舉杯,待到敬酒完畢,在場的秀才們也有不少人站出來向他敬酒。
嶽峰何等人物?一身修爲可算得上當世無雙,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喝不了的酒水,因而對於這些敬酒自然是來之不拒。
酒過三巡,眼見着嶽峰臉上神色不該分毫,便有人忍不住的讚道:“沒想到,嶽案首不僅才華過人,酒量亦是深不可測!”
“繆讚了。”
嶽峰笑着道:“我這個貪杯好酒,這才練就了這一身的酒量,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當不得兄臺稱讚。”
那秀才是個圓潤的胖子,雖然其貌不揚,但衣着華貴,一看就是出身富豪之家,畢竟,讀書是一件耗費心力的事情,家裡要是沒錢,是很難長這麼胖的,沒見那些窮書生,酸秀才神馬的,一個個的全都身形修長,額........說白了就是瘦!
不過,眼前這位可跟窮秀才搭不上邊,他聽着遠遠的大肚皮笑着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嶽兄好酒,焉知未來不會因此而流芳千古?”
一句話,從嶽案首轉至嶽兄,這就是交際。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懷着好意來結交,嶽峰自然也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縱使有無上神通,他終究還是一個人,不會將自己擺在九天雲臺之上,妄圖如神魔一般俯視天下蒼生。
“好一個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嶽峰笑着道:“看來兄臺也是愛酒之人,錯過今日,他朝若有時間,我們倒可以聚一聚,暢談天下美酒。”
“好!”胖子笑道:“我韓方何其有幸,能夠與嶽兄結爲酒友,正好,我的家中藏着一壺百果釀,乃是酒中仙品,若有時間,定要拿來與嶽兄暢飲。”
“百果釀!”
聞言,嶽峰不由得眼睛一亮,所謂百果釀,其實就是傳說之中的猴兒酒,乃是山中靈猴採集百果釀製而成,成酒有其偶然性,因此格外珍貴。
兩人談酒正歡,忽見一名秀才起身,越衆而出,他長聲道:“諸位大人,諸位同年,學生有一提議。”
“你是?”
高臺上,李神光正在與章維談話,見得一名年輕秀才起身,不禁疑惑出聲。
“學生文鼎,乃東陵縣人士。”
見李神光相問,文鼎一臉驚喜,連忙答道。
“今次院試,竟有這麼多少年之才,可見崖州真是地傑人靈。”李神光心情不錯,便側頭笑着跟章維說道。
“李大人擡愛了。”
章維亦是頷首微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不再不多言。
見狀,李神光也不甚在意,只問文鼎:“未知你有何提議?”
“如此盛宴,有酒無詩,豈非遺憾?”
文鼎側頭掃了一眼衆人,神色自然的道:“因此,我想請學政大人命題,讓我等以詩助興。”
此言一出,衆士子皆是神色一振,有些躍躍欲試,自來文人客宴,都少不了吟詩作對,而簪花宴、鹿鳴宴一類新科秀才、舉人相聚,更是如此,大家都很樂意在這樣的場合一展詩才。
一來是多年寒窗,一朝高中後免不了心下得意,想以詩文舒託心中喜悅。二來就是有那自恃才華之輩,對名次之事心中不甘,想借此搶槍風頭,若是能夠做出什麼上佳的詩作,引來學政大人的關注,那就再好不過了。
要知道他們雖然中了秀才,但仍是士族的底層,若是能夠在這宴會上一展才華,從而被學政大人看重,那麼對今後的科舉都是大有好處的。
嶽峰對此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只是,他身爲案首,還是“小三元”的案首,在李神光這位學政大人的心中,只怕早已有了印象,倒是不着急摻合這些事情。倒不是他的詩才不佳,只是不太願意在這種場合出風頭。
在嶽峰看來,詩詞終究只是小道,與其想盡辦法,以詩詞引得學政大人的注意,還不如苦下功夫,多讀書,充實自己的學問來得實在。
眼見嶽峰神色不變,絲毫不爲所動,李神光臉上閃過一抹讚賞之色,但還是道:“既然如此,本官亦想看看爾等的詩才,那就以百花爲題,由你爲先吧。”他爲官多年,哪裡不曉得這些士子的小心思,但勝在他今日心情不錯,便也遂了衆人的意。
“學生獻醜了。”
聞得學政發話,文鼎頓時大喜,他沉思片刻,立刻便就有了靈感,當下,昂首挺胸,吟了一首讚譽百花的詩詞。
“不錯。”
聽了之後,李神光讚了一聲,便又向章維道:“此子年紀輕輕便有此詩才,當爲崖州府之俊傑也。”
“李大人過譽了。”
章維亦是頷首一笑,向文鼎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
見狀,文鼎心中頓時一陣狂喜,其餘士子也紛紛爲之心動,因而,在接下來的宴席中,不時有士子站出來吟誦詩詞,雖然時間倉促了些,但不可否認,在場士子之中,還是有不少人詩才出衆的,也有不少的佳作出現,只是,較之最初的文鼎,終究還是有所差距。
但很快,袁浩、李航二人相繼出列,他二人一人一首詩,皆是上佳之作,頃刻間便就將文鼎的風頭壓了下去。
文鼎心中暗暗不忿,瞧見嶽峰獨坐一席,怡然自得的飲着酒,不禁揚聲道:“嶽兄,小弟早就聽聞你詩才了得,如今又奪得小三元尊榮,今日盛宴,合該嶽兄賦詩一首,方能彰顯我崖州文風鼎盛。”
“文兄說得是,嶽案首年少英才,想必定能作出好詩來。”
“不錯,今日宴席,嶽兄身爲案首,若是不作一首詩出來,倒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還請嶽兄一展詩才,我等必定洗耳恭聽.........”
文鼎一開口,立時便就有與他關係不錯的東陵縣士子跟着起鬨,卻把嶽峰聽得眉頭暗皺,他心中清楚,看來這文鼎怕是對自己太過羨慕嫉妒恨,所以纔會在宴會上說起作詩之事,想借此壓下自己。
當然了,在場中看出文鼎心思的絕不只有嶽峰一人,李航、袁浩等人俱都看在眼中,更有嶽峰新結識的朋友韓方,一臉不忿的看向文鼎。
他們都看得出來,何況是李神光與章維等人,當下,只見李神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不再去看文鼎,只對着嶽峰道:“久聞恆峰閣主之盛名,今日盛宴,閣主你不妨一展詩才,也讓我等見識一二。”
“哈,既然如此,嶽某獻醜了。”
眼見着李神光都開口了,嶽峰倒也不好推脫,他自一聲輕笑,滿飲杯中酒水,也不多加思量,張口便就吟出一首絕句,衆人聽在耳中,微微一怔過後,皆忍不住的拍手叫好,便是李神光亦忍不住的讚道:“好詩!”
“這.........”
文鼎此刻則是後悔不已。
他原本是對自己的詩作很有信心,覺得顧嶽峰肯定不如他,這才提議讓嶽峰作詩,哪曾想,嶽峰居然真的擅長詩賦,生生讓他變成了陪襯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