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落日懸在西天,將四周的雲霞染得通紅。一條小路從荒野中穿過,兩邊的雜草迎風飄揚,都快有一人多高了。
幾個兵勇圍住了一個俠客妝的女子,眼神無比警惕地看着她。
這女子生得很是好看,只是精緻的面龐之上沒有半分溫柔和嬌媚,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肅殺之氣。
張滿月持着利劍,眼神犀利地掃過這些披甲之人,利劍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眼的寒光,兩個小楷鐫刻的滿月二字印在劍柄之下。
刀光劍影之間,一個個身影倒下,到最後,只有着張滿月一個人站立在這片荒野之中。
風從遠方而來,拂動着滿原的雜草像是草浪一樣盪漾開來,張滿月持劍而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感受着一場殺戮之後的寧靜。
忽然,張滿月背後的汗毛一豎,像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現了。她立時睜開眼睛,卻看到剛剛死在自己劍下的那些兵勇又站了起來。
張滿月掃了一眼地上,那些剛剛被自己殺死的追兵依舊毫無生機地倒在地上,可是他們的身上又站着一模一樣的身影。
鬼?看着這些表情呆滯立在原地不動的身影,張滿月立刻想到了這個。
不過她從長安一直逃到了高麗,中間殺了很多的追兵,卻也沒有見過什麼鬼魂。
他們活着的時候都死在了自己的劍下,死了變成鬼又有什麼好怕的,張滿月心中這樣想着,爲自己壯着膽子。
不過這些鬼魂似乎沒有對張滿月出手的意思,而是繞過張滿月,一步步地走向小路的盡頭。
張滿月心中好奇,握緊了手中的滿月,腳步輕盈地跟在他們的後面。
傳說人死了之後鬼魂會去到地府,她倒想要看看所謂的地府是怎麼去的。
在小路的盡頭,停着一架殘破的馬車,馬車前端傾斜着抵在地上,上面裝着一個長長正正的東西,落滿了灰塵、枯葉、雜草之類的東西。
這些鬼魂走到這架只剩下半截的馬車前,便停下了腳步,目光呆滯地盯着它。
張滿月跟在衆鬼的身後警惕地打量着它,離得有三五米遠,不敢輕易靠得太近。
忽然,天地間響起了一聲清脆金屬敲擊之聲,隨後這些站立在馬車前的亡魂便都化作了一道光,沒入到了馬車上載着那個長條形物體之中。
張滿月走到馬車邊,拿着劍柄敲了敲這枯枝落葉覆蓋之下的東西,傳來了厚實的聲音。
就在張滿月敲擊了一下之後,忽然有着光芒從這枯枝落葉之下升起,耀眼無比。
張滿月像是一隻突然受驚的小羊羔一般跳出老遠的距離。
馬車上的枯枝落葉飛速地飄落到地上,一個青銅棺槨煥然一新的出現在張滿月的眼前,一道光芒從銅棺上面蕩了出去。
一聲馬匹的嘶鳴聲響起,接着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從銅棺的棺壁上游離出好幾道黑色的光芒,這些光芒彙集在馬車前,眨眼的時間便化成了幾匹黝黑壯實的駿馬。
馬匹扭頭望着張滿月,鼻間喘着粗氣,馬蹄在地上踏着腳步,響起沉悶的聲音。
張滿月不由地往後退了兩步,薰眉緊皺。
“”的一聲,厚重的金屬棺蓋被掀開掉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埃。
一道身影從棺中坐了起來,陽光撒在他的身上,像是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什麼東西?”張滿月立刻橫劍指向棺中突然蹦出來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
“別害怕,我是人,不是鬼。”葉易扭頭望向張滿月,露着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
……
涼月如眉掛柳灣
越中山色鏡中看
明月像是一輪白玉盤懸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又是滿月的一天。
不過張滿月卻是沒有什麼閒情逸致去賞月,說出去可能沒人信,她被一口棺材給纏上了,或者說是被棺材裡面躺着的那人給纏上了。
他說他叫葉易,是玄心正宗的宗主,天下碩果僅存的大道士,曾經力戰過殭屍始祖後卿,曾經平定過龍巢動亂,曾經造就出一位地府之主。
張滿月駕着馬車,緩緩在夜間的叢林小道間穿梭着,那張足以讓很多人望之心動的臉龐上現在卻是愁容滿面。
他讓自己去尋找一家專門收納亡魂的客棧,還說和一個叫泰山府君的神大戰了一場,受了重傷,所以現在只能待在這棺材之中,藉助這銅棺轉化魂魄的力量療傷。
泰山府君,也就是泰山神,張滿月是知道的。
在中國最古老的陰陽五行學說中,泰山位居東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也是萬物發祥之地,在這裡誕生過一尊古神,泰山神,也被稱爲泰山府君、東嶽大帝、仁聖天齊王、天齊仁聖大帝、天齊大生仁聖大帝。
泰山府君具有主生、主死的強大力量,謂之生死之期,鬼魂之統。
夜色寂寥之下,一個茶棚出現在前路。
張滿月停下疲倦的步子,帶着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走進了茶棚,想要歇息片刻。
“你可真是幸運,附近只有我這兒有吃的。”茶棚裡只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微微佝僂着身子望着張滿月說道,餘光還在銅棺上面打量了兩眼。
這個老婦人說的是漢話,這個年代這裡還在天朝的神威籠罩之下。
“你是武周國的人?咦,你竟然還帶着一把劍,還是一位女武士,少見少見。”這個老婦人頗爲嘴碎,自言自語地說個不停。
張滿月倒了一碗酒,嚐了一口後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酒沒有什麼味道,廢話還這麼多。”
張滿月拿起了酒,來到馬車邊,坐在馬車上靠着銅棺仰望着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你要來點不?”張滿月拿酒瓶碰了碰銅棺問道。
銅棺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要就算了。”張滿月自言自語地道。
麻姑婆婆跟着張滿月來到了馬車旁邊,繞着馬車轉了兩圈,神色十分地複雜。
“看夠了沒有?你還能看出一朵花來?”張滿月瞥了一眼沒好氣地道。
麻姑婆婆搖了搖頭,嘆道:“這具銅棺不一般啊!它充滿着靈魂的力量,我想它一定葬下過許多的人,一個城池?一個國家?不不,一個時代。”
“沒有,就葬着一個人。”張滿月望了一眼這個老太婆,覺得她甚是煩人,不過也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她不是一般人。
“在這麼清冷的天氣經過這裡,只有兩種人,要麼是剛殺過人,要麼就是去尋死。”麻姑婆婆繼續自說自話。
“你知道月之客棧在哪裡嗎?”張滿月打量着面前的老太婆,心中有一種直覺告訴她,這個老太婆一定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