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你今年都六百歲了,過了這麼些年了,爲什麼你的孟婆湯還是這麼奇臭無比,我聽其他的鬼魂說上一代孟婆熬的湯那可是鮮美無比,喝了它上路可是一點兒遺憾都沒有。”那個當初被葉易提議栽種在花盆裡面的鬼頭聞到孟婆莊又傳來了一股臭味,立刻皺了皺眉頭吐槽着。
孟婆湯八淚爲引,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盞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盞病終淚,七尺別離淚,還有最後一滴……
只是這最後一滴淚孟婆沒有告訴三七。
三七苦着個小臉坐在桌子前面思索着,爲什麼當初阿孃沒有說最後一滴是什麼淚。
“老黑,你知道嗎?我阿孃最後有跟你說過嗎?”三七又轉頭望了眼難得在孟婆莊的葉易問。
“不記得了。”葉易搖了搖頭,有些敷衍地道。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夠忘記?”三七咕噥着,又道,“老黑,你去過死域對吧,你能不能和死域裡面的那位大人說說情,放我去人間看一看,我聽那些鬼魂說人間可好玩了。”
“你怎麼知道我去過死域的?”葉易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三七。
“是我阿孃告訴我的呀,那日你走了之後,我阿孃說你要去死域,還說死域裡面有着地府終極的秘密,還說很多人都曾經像你一樣踏上死域的道路,只是最後都沒有回來過,那些人都變成了像趙吏一樣的擺渡人。”說到後面,三七壓低了聲音,往葉易的身邊湊了湊神秘兮兮地道。
三七曾經在趙吏的身後偶爾喚過無名這個名字,只是他已經全然沒有了反應。
“很多人經孟婆莊前往死域,爲什麼你阿孃獨獨攔了無名?”葉易有些好奇地問。
三七皺了皺眉頭費勁地想了想:“我阿孃說,這就是命。”
命?葉易不屑地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老黑,你信命嘛?”三七又饒有興趣地追問着。
“我不信命。”葉易語氣篤定地道。
“那如果不是命運的話,爲什麼有些人就能夠生活在繁華的人間,而我們只能生活在這八百里黃沙遍野的孟婆莊,整日裡對着這些鬼物。”三七有些不滿地道。
“其實人間也沒有那麼好,孟婆湯的那些淚都是人世間的苦,在輪迴之前流盡這一世的苦,期望着下一生可以歲月靜好,只可惜,這一世的苦最終還是喝入了肚中,被帶到了來生。”葉易聲音有些低沉,提及這心情有些欠佳。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
富貴非吾願,與人駐顏光。
“你想要去人間看看?”葉易問。
“想。”三七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似乎這能夠表現出她內心的渴望程度。
“會有機會的。”
“切,你就會敷衍我。”三七有些不樂意,類似這樣的話都聽了好些遍了。
人間,很苦,可也很甜,葉易望着身前的杯中水,有些出神。
“你的花還沒開嗎?”葉易瞥了一眼被三七無比珍視的放在桌上的花盆問道。
這花盆之中的花種是當初無名從人間帶到陰界的,叫做曼珠沙華,他說這種花在黃泉也能存活,本來是送給孟婆當做見面禮的,只是孟婆最後還是出手攔了他。
後來這花種落到了三七的手上,三七覺得百里黃沙着實是無趣得很,便悉心地照料着這曼珠沙華的種子,只可惜到現在這種子也沒有生根發芽。
“沒有,我懷疑是不是無名在騙我阿孃。”三七抿了抿嘴,狐疑地道。
黃泉八百里黃沙,那可不是普通的黃沙,這些黃沙都是當年在滅世一戰中逝去的原人屍骨所化。
千千萬萬的原人化爲這八百里黃沙,這黃沙之下彙集着多麼強大的怨力,難以想象。
在大風日,似乎還能夠聽到從黃沙之下傳來的當年原人在大洪水中的陣陣哀嚎。
如今的忘川之中,還有着原人的魂魄在循環往復地漂流着。
“交給我吧,也許我能夠讓它開花。”葉易伸出手道。
“真的?”三七滿懷希冀地望着葉易。
葉易點了點頭。
三七高興地將種有曼珠沙華種子的花盆遞到了葉易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上。
“老黑,我有機會看到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嗎?”三七好奇地問。
對於這身黑衣之下隱藏的真容,三七已經好奇了幾百年了,很多個夜晚三七偷偷溜進葉易的房間,想要一睹真容,只可惜都被葉易無情地一揮手給扇了出去。
“等我離開的時候你就能看到了。”葉易又給三七許下了一個空頭支票。
唉,三七嘆了一口氣,失望地搖了搖頭。
忽然從孟婆莊外一張椅子被大力地丟了進來,徑直朝向三七砸去。
三七反應很遲鈍,瞬間呆在了原地,幸好葉易一擡手,定住了這張橫衝直撞的椅子。
“三七,三七。”
阿香領着鬼差從外面招搖過市地走了進來,身上還帶着一股子沖天的酒氣。
“阿香,阿香,你怎麼又喝得這麼醉醺醺的?”三七連忙上前問候道。
“本郡主想要喝多少就喝多少,那用旁人來管。”阿香揮着手,搖搖晃晃地坐到剛剛那張被扔進來的椅子上面。
葉易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擺渡人也會喝醉嘛?其實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故作酒瘋說着一些心裡話。
這世間多少人想要“胡說八道”卻不得,只能夠借酒裝瘋,一訴心中不暢。
“咦,老黑,你今天怎麼沒去忘川河畔釣鬼啊?是昨天釣的太多了嗎?”阿香擡手在葉易的肩膀上面拍了拍,一副老熟人的樣子道。
葉易沒有回答阿香的問題,反問道:“你又是爲何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孟婆莊?”
“剛剛看到一道白光飛入黃泉,於是便追了過來,你們可有看到?”阿香道。
葉易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週圍,隨後指着客棧的一個角落。
正好三七嗅着空氣之中的香味也尋摸到了那裡,一掀開垂到了地上的桌布,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影呈現在衆人的眼前,他的眉心還有着一個顯眼的紅點。
葉易看着這道身影立刻知道了這便是當年的長生,該來的終於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