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胸口的傷,在被拖出大殿沒多遠後就癒合了,身旁十幾名守衛像拖豬仔一樣的把他往外扯,張嵐也沒反抗。
屬於他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剩下的只是滿足蒼天虛榮心的懲戒而已。
藉着這個機會,張嵐好好的記憶了一遍王府中的佈局,這位置大得真有些過分了,地板全用造價最昂貴的花崗岩鋪設而成,紅色的磚牆間,依稀可以看見含有裝甲層,在那琉璃瓦下隱藏着防空火力和蓄能電子武器,看上去古老的城池,卻擁有最現代化的作戰能力。
武裝政變,一旦被打入到這王城內,基本就是有來無回的消耗戰了,光巷戰,就能消滅最少10萬以上的叛軍。
這樣的位置保存下來,對於後續繼承者都是最好的遺產,所以張嵐很慶幸,剛纔沒有來蠻的。
張嵐的身份是不夠資格掛在王府正門城牆上的,他被拖到了後城牆的位置,雙手被手指粗的麻繩繫緊,從33米高的城牆上直接推了下來,就懸吊在離地20米高的半空中。雙手被高高吊起,猶如一塊等待風乾的臘肉。
從這個角度,看到的正是王城外車水馬龍的市井。這或許是逍遙城裡最熱鬧的一條街市了,距離城牆百米之後,人聲鼎沸。
或許是因爲,現在王城裡的官老爺們纔是最穩定的金主,所有的高檔商品店,著名的小吃店,都在這裡拿下了門面,菜市場也是琳琅滿目,小販們都夢想着有一天被大內的採購金主看中,成爲哪怕是蔥花的獨家供應商,那就能以後過上沒羞沒臊的生活了。
而受刑者被掛在這裡,也正是爲了遊街示衆,丟人現眼用。
好在張嵐根本不在乎臉,掛就掛着吧?但他沒想到的是,在廣場上,4只巨大的探照燈開啓,像聚光燈一樣的全打在了他的身上。
那恍如白晝的光,讓張嵐都睜不開眼睛,瞬間氣溫被上升到了40多度。
“老大,過去被掛在這裡的哥們,3天就變臘肉乾了,你猜他能挺幾天?”
“開賭啦!開賭啦!你們買他哪天死?”城樓上,嘰嘰喳喳的守衛們開始了下注,張嵐則在強光下開始歷練。
剛開始的時候,他的感覺還好,衣服在大約3小時後完全被汗水溼透,汗液順着鞋子漫出,順着腳尖滴落,整個身體感覺都在冒煙。
到了午夜時分,這種燥熱也沒有絲毫削減,探照燈依舊功率全開,守衛們都去睡覺了,張嵐卻是無法在這強光中睡着,光線能穿透過眼瞼,讓視網膜持續工作,一般情況下,人類還真的很難在這種狀態下活3天。
就在已然夜深人靜時,頭頂之上倒下了一股清水,這肯定不是老天爺的恩賜,因爲黑雲下的世界,就算下雨也是要人命的酸雨。
張嵐詫異的擡頭望去,竟然是洪伯在傾倒着水壺。
“洪伯,你好了嗎?”張嵐一點都沒有害人不淺的罪惡感,反倒親切問候道。
“別說話,多喝一點,否則你死定了。”洪伯示意張嵐張開嘴巴,咕嚕咕嚕幾口清水下去,張嵐又精神了許多。
“你見過他了?”洪伯雙手支撐在城牆邊,探頭出來聊天道。
“是的。”張嵐知道洪伯說的是邪鬼。
“他近來還好嗎?算起來我有5年都沒和他打過交道了。”洪伯淡淡嘆息道。
“氣色還不錯,空手能打死老虎吧?只不過喜歡爆粗口。”張嵐懷疑連自己都能打死。
“他就是這樣的,嘴上不把門,很多禍事都是這樣惹上的。”談起自己這位老友,洪伯不由話多了起來。
“爲什麼不去解釋一下?我覺得你們之間只是存在一些誤會。”
張嵐並不覺得洪伯是多麼壞的角色,畢竟逍遙城在那種昏君當道的日子裡也沒有垮掉,很顯然是因爲他從中斡旋,做了很多工作的。
“有些誤會是解釋不了的,我15歲加入軍隊,在靠近墮落街的治安局裡當一個小衙役,那時候的邪鬼已經30了,是墮落街的大佬,街面上沒有人敢惹他。因爲一次我追罪犯跑到了墮落街而跟他相遇,最後成爲了忘年知己,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
洪伯惦記的是這份恩情,那時的洪被所有前輩欺負,卻固執堅守自己的崗位,哪怕在墮落街裡抓罪犯,被打到鼻青臉腫了,也不肯交出手銬的鑰匙。
邪鬼喜歡他的這股扭勁,硬是讓他帶着犯人活着離開了墮落街。
因爲有邪鬼的幫助,各種不守規矩的兇徒都被邪鬼送給洪處理,這麼一來二去,他的官職上升的越來越快,直到被蒼天的爺爺賞識,入王城爲官。
那以前,兩人都忙,但每月都會相約在一起喝上一杯,談談今日彼此近況。但在洪伯輔佐的兩代逍遙王過世,蒼天繼位後,矛盾開始暴露。
逍遙城的蕭條,讓洪伯揹負了巨大的壓力,他需要從各種渠道變現來維持城市的運轉。邪鬼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讓大手大腳的王開始吃素,節約一點,過點窮人的生活。
但是洪伯卻將主意打在可以重複使用的資源上,也就是墮落街的勞力。墮落街的生活成本開始大量提升,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變得更墮落,更邪惡,更辛苦。
飢餓的亡靈需要幹更多非人的工作才能換口吃的,墮落街的生活生不如死。
這都是洪伯的罪,犧牲墮落街那等於全城40%人口的非戶籍流民,換來逍遙城表面的光鮮與殘忍的平衡。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我答應他的事情並沒有辦到,但我也是無可奈何。”洪伯嘆息道,“現在痛苦的活着,總比在瘋狂中死亡更好吧?”
“雖然我贊成你的觀點,但爲了別人活得更好而讓自己更痛苦,我還是辦不到的。活着,總要像個人,纔有意義吧?”張嵐反駁道。
“這就是位置的不同,你們考慮的是個人,我考慮的是一城,數百萬人的生死。這個世界是屬於7大集團的,逍遙城能存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殫精竭慮的算計,行岔踏錯半步,就會萬劫不復,有些時候,我必須放棄一些東西。”
洪伯站起身來,“張嵐,這次你甩的鍋我接了,但僅此一次,算我還給邪鬼的人情,永遠不要嘗試挑戰王權,也不要再和邪鬼走的太近,不要幫助他,不要嘗試改變現狀,因爲你們都會死的。”
“洪伯……”張嵐擡頭道,“時代是不可能靜止不動的,落後的,低級的,腐敗的東西終會被新的東西取代,除了科技,人也是一樣。”
“你可以取代王嗎?”洪伯冷笑道。
“不,或許我想取代的是這個世界呢?”張嵐輕描淡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