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說完,微微一嘆,看着眼前的諸多族長,他忽然感覺視距被極度的縮小,漸漸開始被壓縮,最後所有人消逝於不知名之中的一個奇點,扭曲、坍縮、直至消亡殆盡。
他搖搖頭,把這種奇怪的臆想拋出腦袋,再睜眼時,前方已經恢復正常。
注射惡魔之血會有許多不可名狀的力量,同時伴隨着各種討厭的現象,時而會出現世界扭曲的景色,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已習以爲常。
這不過是副作用又開始了而已,自己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沒有什麼奇怪的。
只是讓自己的大腦又有些疲累而已。
他長嘆一聲,世界觀變化,在他頭頂上空,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一股拉扯力從上方不斷傳來,把四周的空間變作畫面,不斷扭曲,朝虛空之中拖拽而去。
這似乎是真實的景色,似乎又不是真實的景色,即使去感應都無法見到這種情況,更不要說用肉眼去觀測。
世界被不斷拉扯,朝虛空中而去,最後世界之外變得迷茫混沌,混沌之外是一片純白,其中有黑色的三維方塊漂浮,那些方塊不斷的解構,重組。世界觀隨之繼續放大,最後有一道波紋出現,一面巨幅畫卷徐徐浮現而出。
天宮圖乃是事務所存在時候就有的東西,第一次裝修之後,這玩意不過只是裝飾物而已,第二次後就有了溝通天界的能力,第三次的能力即爲察看世界萬物,第四次的能力便是在原本的基礎上繼續強化,甚至能夠連接維度,以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將同一時空的兩個地點在冥冥之中連接,元神可以遁入其中,在天道庇護下穿梭諸空間之中,在指定地點對指定事件進行冥冥之中的輕微干預,甚至可以進行越銀河的移動,但消耗也會變得極爲龐大。
蝴蝶效應是很可怕的,遠在大洋彼岸的蝴蝶只是輕輕煽動翅膀,在大洋另一邊便會颳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利維坦一族是由上古魔神利維坦的血脈演化而來,原本是惡魔的奴僕一族,如今號稱正統,以擁有惡魔血脈爲光榮。
由於擁有惡魔之血,故此心中頗多雜念,世界在惡魔血液的影響下產生扭曲,而七大惡魔在白澤的判定中,似乎也屬於山海血脈,並且是遠古級的血脈,極爲強大。
這種力量導致他們的心性不穩定,精神世界極其容易被入侵,當然,一般也不會有人去入侵惡魔的精神世界,因爲其中全都是扭曲的姿態,精神正常的人一旦侵入,怕是不用多久就會崩潰,變成一個瘋子,甚至魂飛魄散而死。
當然,這對於陳緣來說並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情,扭曲的世界自己見的多了,光是從歸墟之門中穿過就不知道被扭曲了多少次。
區區遠古級血脈無法影響自己的神智,甚至連撓癢癢都不算。惡魔腦海裡的景色呈現在陳緣眼中,人的面孔變爲小丑,露出半哭半笑的臉,隨後頭顱長在屁股上,下一刻又被扭回原樣。遠處的山變成大笑的怪物,那森冷的牙齒張開,裡面有**的女子哀嚎,後面有羊頭的惡魔揮舞着鞭子,下一刻就又消失不見。轉而一座太陽塔拔地而起,裡面唱響英雄的讚歌,有天音繚繞,迴盪在大地之上。
大海掀起波濤,太陽塔被沖塌,裡面的人兒笑着,全然沒有感受到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他們的身體冰涼,臉色煞白,肉身浮腫,卻仍然在桀桀怪笑。
一頭龐大的鱷鯨出現,擁有鯨魚的外貌,海豚的脊背,鱷魚的外皮,它大笑着,那血盆大口遮天蔽日,將整片大海都吞了進去。
這是陳緣第一次見到遠古巨魔的威力,確實讓人心生敬畏。
但這還不足以讓自身感到恐懼。
畫面破碎,惡魔被扭曲,坍縮消失,轉而出現的是一處古典的公園,看樣子似乎是在文藝復興的時代。
一名吟遊詩人穿着落魄的服飾,手裡拿着兩枚銀幣,高亢的唱着某些不知名的曲調,仔細聽聽,其中似乎是在讚頌耶穌基督所受的苦難以及唾棄猶大恬不知恥的背叛。
他的眼眸是碧綠色的,如同最幽靜的森林,似乎隨時會有白色的神鳥從他眼中飛出。一名小姑娘被她的母親牽着,路過吟遊詩人的身邊時,輕輕提起裙襬。吟遊詩人脫下禮帽,作爲還禮,露出一頭金色的波浪卷。
等到小女孩走過去之後,吟遊詩人繼續唱誦不知名的神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英勇奮進,時而催人淚下。
他手中的風琴有些破敗,背上的小提琴沒有取下的意思,那棕色的禮帽上插着一根雞毛,看起來極其的滑稽可笑。
陳緣站在他的身後,四周的人們來來往往,或互相打着招呼,或者互相行禮,有紳士邀請女士共赴晚餐,女士優雅的拒絕,不時之間有文人匆匆而過,見到這一幕,提筆記錄下最美妙或者是尷尬的瞬間。
他們看不見陳緣,因爲這並不是歷史,只不過是一段歲月的記憶。
那是上一代利維坦,或者說是在【主人們】還沒有完全消失之前,剩下的代理者與吟遊詩人見面的片段,因爲血脈的留存,一直持續到今天。
胖子本人的壽命不過只有一百多歲,不可能見過十五世紀的這位吟遊詩人。但他說了,這個傢伙,還活着。
吟遊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的語調宛轉悠揚,似乎在詠歎世界的美好,同時又控訴着貴族的醜陋,但這是隱晦的,對於吟遊詩人,即使略有詆譭之語,但凡不大肆宣傳,不會有貴族自降身份去對付一個小小的流浪者。
一曲唱畢,吟遊詩人脫下禮帽,對着四周經過的人們行禮,有的貴婦丟給他幾枚銀幣,詩人頓時回以淡淡的微笑,那陽光般的笑容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落魄的王子,而非一個流浪的吟遊者。
詩人對所有人表示感謝,直至大家都散去,他卻沒有戴上他的禮帽,而是轉身,對着空無一人的水池邊,笑道:“您沒有鼓掌,是我的曲子無法打動您那冰冷的內心嗎?”
他溫柔的笑着,同時有人對他這奇怪的舉動報以輕笑。
但陳緣不這樣想。
因爲對方施禮的目標,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