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這一個好字說出後，冥幽笑的越發的燦爛、滿足了。
只是那個孤單的身影愈發的孤獨了。
身後的溫度慢慢消失，身後的感覺慢慢消失。
冥幽掏出一支碧水色的玉簪，他想將這根玉簪再插在他的發間。就如同當初買這把簪子的時候一般，他想看到她幸福。
最終玉簪在快要插上髮鬢的時候墜落、斷裂。
清塵一直沒有回頭，她撿起地上已經斷成兩段的簪子，緊緊的，緊緊的握在手中，抱在胸前。
“啊！……”
這是她第一次哭的這麼大聲、哭的這麼肝腸寸斷、哭的這麼痛徹心扉。可終究沒有哭出眼淚。
那孤獨的身影想要上前安慰她，可是他知道，他連最後的資格也沒有了。只是任風吹過他的衣袂、吹亂他的髮絲，吹乾他溼潤的眼眸，可終究吹不走他的孤獨。
天竟也悲泣的下起了大雨，可終究衝不去他的孤單，也衝不去她的悲痛。
梨樹下，清塵靜靜的站在那已經三天了，那安靜的身影，仿若世間無她。
“清塵！不要恨他。”無回走到清塵身後，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脆弱的彷彿隨時會消失般。
“我已經沒有愛了，談何有恨？”
聽着清塵如此平靜的話語，無回愣住。
“其實他是這世間最可悲的人、也是最可憐的人。”
“我只不過想要他一點點愛，就只一點點的愛。”
“他的愛全給了六界，全給了衆生，他不肯給你一點點愛，那便是不肯給自己一點點愛，他對你殘忍，可他對自己更加的殘忍。”
清塵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
“這世間的愛，有大愛也有小愛，大愛是博愛、是天地、日月之愛，他能包攬世間萬象，也是救世之愛。而小愛是私愛，人一旦有了私愛，便會有私慾，一個人有私慾，那麼他的周遭就會受到傷害，一個君王若有了私慾，那受傷害的將是一個國家。他若是有了私愛，那受傷害的便是這六界衆生。因爲他對炎火神尊的私愛，有了神界上古時期的那場動盪，因爲他的私慾有了神魔心的誕生，因爲他的私慾，有了天劍痕的存在，也有了承書的消亡。一切因果關係，早已在他動下那一絲私心時便已經註定。”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清塵，你問問你自己，你要的難道只是他的一點點愛嗎？”
我無言以對，我要的只是一點點嗎？
“這六界之中怕無人能做到他那般，世人只要有心，便會有欲，而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就如同漩渦般，越來越大，最後連自己也會深陷進去”
“我知道。”我看着他認真的說。
無回微愣，她沒想到清塵回答的如此肯定。
“無回，你的執念是什麼？”無回是上天一個完美意念孕育而出，他拒絕封神，他遠離塵世，那是因爲他也有自己的執念。
“我的執念？我原本以爲是守護一份完美，剛見到無憂的時候，我便覺得她的笑是完美的，那樣純真、那樣天真無邪、那樣清澈乾淨，可是後來，無憂失去了這份笑容，而我看到了她的笑容，我原本以爲我守護的仍然是那份完美的笑容，可是後來，她也失去了這份笑容，而我則隨着她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着，那時我才知曉，我守護的不再是那份完美的笑，而是她這個人，無論她是開心的、傷心的，她都在我的心上，可是我卻明白的太遲了。”
此刻，這個完美的男子竟也有如此猶豫、失落、苦澀的眼眸。
“清塵，你的執念是愛還是恨？”
“沒有愛，就不會有恨，你們都知道無塵水，那你知道無塵水是怎麼來的嗎？”清塵看向了那一樹梨花。
無回困惑的搖頭，即便天機上也只顯示是帝劫，他又怎麼能知道呢？
“上古時期，無憂神女因貪戀凡塵受天懲而死，後來天機神因泄露天機致使了那場神界動盪，天機神因此也受天懲而亡，炎火神尊則被封印鎮壓，而後戰神匡義在那場神魔大戰中戰死。接連失去至親、至信、摯友，這對他來說是件沉重的打擊。那日，在雲無涯，他終究沒能承受住這種傷痛，而流下三滴至誠、至真、至愛的眼淚。我原本是他無意間沾惹的一粒塵埃，一直沉澱在他的胸前，那三滴眼淚便滴落在了我的身上。後來他的心思一直都無法平靜，便去了西界忉利天宮聽佛祖講法。在他臨走的時候，我不小心被風吹落，因此留在了西界。後來經過五百年的聽梵音禪語化爲人形。而後佛祖爺爺用了五百年讓我忘掉執念，後來便有了我的歷劫，然後遇見他，並愛上他。那三滴無塵水原本就是他的。”
無回靜靜的聽完，訝異着看着清塵，三滴眼淚，那也就是說無塵水只有三顆，那？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問出口時他便覺得多餘。
“他若知道了，會改變這一切嗎？”清塵苦澀一笑
無回沒有回答，他若知道了，依然會如此，那是對他自己的更加殘忍，也是對清塵的更加殘忍。
“無回，愛究竟是什麼？”
“無回，究竟是我的愛太少還是我的愛太深，竟給不了他生生世世？”
“其實哥哥比我還要傻，他明知道他不會再有來世，可依然問了那句話，他要的真的只有一句話。而我呢？在我還是一粒塵埃的時候，想的便是怎樣才能帶給他快樂，讓他不再孤單，可我卻帶給了他更多的孤單。”
無回一直沒有出聲，他知道她現在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無回！我要走了！”
無回一愣，記憶中一個白色的身影便這般對他說過“小白！我要走了！”他當時沒有問她要去哪裡，幾時回來，他只是認真的對她說了句“我等你！”可是她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他這一等就等了三千年。也許自離別那日，看着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時，他就應該猜到，可他猜到了結局，卻沒猜到自己的心思，沒猜到沒有她的日子竟是如此的難熬。
“要去哪裡？”他這次終究問了出來。
“不知道，隨風吧！”清塵擡頭再次看向那璀璨的星空，那與逝風的、吳臣的、玄穹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劃過，最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與他的距離正是地與天的距離，那是永無止盡的相望……相望，不如相忘……
逝去塵埃，一切隨風？逝風，你要逝去的是否就是我這粒塵埃？
是不是從一開會便註定了結局？
她笑了，是欣慰的笑，是滿足的笑。那個刻着“逝去塵埃，一切隨風”的扳指掉落、碎掉。
無回看着清塵的身體慢慢變淡，直至消失，只留下一粒晶剔透的塵埃在風中飄蕩。他知道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看着那翩然墜落的花瓣，他喃喃自語“月兒，難道你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人世間有沒有一個地方，叫做地老天荒？
人世間有沒有一種守望，叫做地久天長？
人世間有沒有一種良藥，能將相思遺忘？
人世間有沒有一個地方，能將往事埋葬？
纖塵陌上，我爲誰滿目滄桑？
紅塵萬丈，我爲誰用愛成狂？
夜色未央，我爲誰抽刀斷腸？
三生石旁，我爲誰三世獨殤？
蒹葭蒼蒼，尋不到你來時的方向，
人海茫茫，回首人渺茫，
是不是風吹的方向，有你溫柔目光？
是不是風吹的方向，有你攜手相將？
是不是風吹的方向，有你一世情長？
是不是風吹的方向，便是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