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1
平城,迎來了自己真正的嚴冬,整日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所有人都被困在屋子裡,互相之間,很少走動。
這一日中午,羅迦退朝,回立正殿。
走到御花園,但見裡面的玉蘭樹還是光禿禿的,一點也沒有要開放的跡象。他對這種花兒,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就深深地喜愛。
“今年玉蘭花,怎麼還不開?”
小太監小涵回到:“陛下,還沒到花季。再過半個月,也許就要開放了。”
小炯也說:“陛下要賞花麼?奴才們陪您去看看。陛下,您別看這寒冬臘月的,御花園裡有好幾種花,還真的就是這個季節纔開放。”
他來了興致:“朕正想去看看。小涵,你回去請娘娘一起來賞花。”
“是。”
小涵剛要走,他想想:“算了,太冷了。朕瞄幾眼就回去。等用過午膳再和娘娘一起來。”
他隨意看了看,冬日的花園十分蕭條,只有一些早開的臘梅品種,但還都是花苞,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陛下,奴婢回去給您哪一件大氅?風太大了。”
“算了,回去吧,也沒什麼好看的。”
他轉身,卻聽得一陣嘻嘻哈哈,在御花園裡,一羣採摘臘梅的宮女正在打鬧,互相用雪人丟在對方的身上。
這羣小宮女是從後面出來,彷彿在你追我趕,鬧得正歡,一個女孩子抱着滿滿的一捧臘梅,邊跑邊笑,聲如銀鈴。
她跑得太快,一下撞在羅迦身上,哦喲一聲就倒下去。
小涵斥道:“你這個奴婢,好生大膽,竟然衝撞陛下。”
她摔倒在雪地上,摔得很疼,梅花散開,一些打在她的臉上,更是狼狽,頓時流出來,跪在地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羅迦不以爲意:“沒事,你起來吧。”
她起來,盈盈地,又行禮:“多謝陛下寬恕奴婢,奴婢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她眼中含淚,雪白的面孔,雪白的披肩,臉上被臘梅枝條劃了一下,露出點點紅痕,更像是一朵潔白的花上增添了紅色的花蕊。
就連羅迦也微微意外,這宮女,竟然有這般姿色。卻好生陌生。在她身後,還有五六名小宮女,都抱着老大的一捧臘梅,一溜煙地跪下去。
“哦,你們是哪裡的宮女?”
還是第一個小宮女聲音嬌嫩,水水的,就如初夏的一個花骨朵,在荷葉上滾動:“奴婢是左淑妃的宮女。”
“來了多久?”
“兩個月了。”
“你叫什麼名字?”
“小荷。”
“好,小荷,你們回去吧。”
“謝陛下。”
她擡起頭,又看一眼陛下,怯生生的,緊緊摟着懷裡的臘梅,驚惶如一隻小兔子,急忙走了。其他小宮女跟在她身邊,也悄悄地嘻嘻哈哈地走了。
“陛下,這些宮女越來越沒規矩了,竟然敢在宮裡亂跑。”
“也罷,隨她們,只要不太出格就行了。年輕人嘛,就要活潑一點。走,回去吧,今天皇后下廚,一定有好東西吃。”
陛下的身影消失,小宮女們才加快腳步,蹦蹦跳跳地,各自回到各自伺候妃嬪的寢宮。
一爐高燒,香菸繚繞,張婕妤穿一件繡了墨竹的白色裙裳,歪在貴妃椅上,懶洋洋地閉着眼睛小憩。
“娘娘,你要的臘梅。”
小飄抱着一把臘梅進來,隨手關了門,在花瓶裡擺插,頓時一室芬芳。這是張婕妤最喜歡的梅花,只要花期在,她的房間裡就從來不會缺乏這種香味。
插花的大花瓶,還是西涼的貢品。
她悵然一聲,想起去年,去年今日,自己和小憐何等得寵?賞賜源源不絕地,現在,每一個錢都要要皇后申請。她當然不會去自討沒趣,低調,一直一直低調地隱忍。
就當自己不存在似的,默默地在這個皇宮裡,就如昔日那些寂寞冷清的宮女。甚至比宮女更不如,宮女至少還三五成羣地吹牛閒談;但是,衆人都知她張婕妤是皇后的骨刺,當然不敢太過跟她密切來往。
八面玲瓏的人,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好在皇后從來不找什麼麻煩,她想,那個死肥球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難道她真的既往不咎?
這是不可能的!
死肥球一定在醞釀更大的妒忌。
小飄插了花,忽然回頭:“娘娘,陛下看到她了。”
“哦?”
“陛下見到小荷了!”
張婕妤頓時坐直了身子,眼裡放出光來:“陛下什麼反應?”
“陛下問了她的名字。”
“就問了她一個?”
“不,其他宮女全部問了。”
“好好好,好得很……”陰鬱的心裡浮起極大的笑意,陛下!也不過是男人而已!天下男人,都不可能見到小荷這樣的少女無動於衷。就如當初的小憐。而且,小荷的真正絕技還沒用出來。
“娘娘,奴婢會再給小荷製造機會。”
“不用太過頻繁。記住,這一次絕對不能急着出手。過早讓小荷暴露,反而會引起那個賤婢的注意。她現在是皇后,要搞掉小荷就太容易了。記住,不是皇帝親自去找小荷,你們決不能採取任何措施。小荷已經是我唯一的籌碼了,天底下的美女,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是,奴婢明白。”
張婕妤撐着手:“夫人那裡還沒有消息來?”
“早已託了消息,按照估計,這幾天該進宮了。”
皇親國戚的女眷,也不是想進宮探親就進宮的。自己這一申請,長達兩個月才獲得批准。明明就同一個京城,要見面,卻是如此艱難。
正在這時,聽得外面通報:“娘娘,夫人來了……”
她大喜,立即起身迎出去:“娘。”
張夫人跪下:“見過娘娘……”
“母親請起,快,來人準備茶點。”
母女兩親熱地攜手進去,張婕妤屏退左右,只剩下母女二人。
張夫人先從懷裡摸出一封信:“女兒,這是你爹寫給你的。”
張婕妤看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母親,爹爹這是早已準備好了。”
“對。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求助於乙渾大人。爲此,還把你的兩個庶母妹妹送給乙渾做了小妾。”
“好好好,乙渾這個色狼,雖然貪婪。可是,他卻很有影響力。陛下就算一直不喜歡他,但是,念在他早年南征北戰的份上,從未動搖過他的地位,而且,他是三朝元老,由他出面,最合適不過了。”
“女兒,你需要什麼幫助,一定要開口,張家會竭盡所能。唉,我們張家衰敗成這樣子。”
張婕妤咬牙切齒:“都怪那個該死的賤婢。她不死,我們張家就永遠無法翻身了。母親,你放心,女兒自有分寸。張家的富貴,便是女兒最大的心願,女兒自己已經無所謂了,爲的便是張家。”
張家穩固,自己的地位才能穩固,反之亦然。
宮裡的女人,向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