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存在的人已經不在了,也就是說,陳子陽已經不在了,不是逃亡而是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陸小寧哀痛之餘更多了幾分肅然敬意。
天下爲先,丞相大人真正做到了這四個字。
用他的死和陳子陽的死,把那個秘密永遠埋葬。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其所,死的有價值,有意義,死,也要爲大周盡最後一份心力。
信封裡還有一封信,是丞相大人讓她轉交給陳彥禹的。
陸小寧沒有看,那是一個父親臨終對孩子的叮嚀,她沒資格看。
三天後陳丞相出殯,滿朝文武都來送行,還有自發前來的百姓,十里長街,俱是哀聲。
皇甫少燁也親自來送丞相大人最後一程,監國燕王相送,算是朝廷給予丞相大人最高的榮恩。
逝者已逝,但親人們的哀傷沒有那麼容易消除,只能留給時間去治癒。
忙完了丞相大人的後事,陸小寧才把信交給陳彥禹。
陳彥禹看完後很平靜。
其實他早就已經猜到了父親的決定。
只是他沒想到父親會用這種方式,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陳大哥,你今年還要下場考試嗎?伯父是希望你能參加考試,朝廷也會破格……”陸小寧道。
按理,陳大哥是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了,但她聽說了,文武百官都希望陳彥禹參加今年的科考,皇甫少燁也是個意思,希望能看到陳彥禹早日入仕,算是對丞相大人的一種懷念吧,子承父業。
沒有人會懷疑陳彥禹的才能,不出意外,陳彥禹將來必定會登閣拜相。
“不,我要爲父親守孝。”陳彥禹道。
這是父親在遺書中給他的建議,就算父親沒有這麼建議,他也是要這麼做的,這是爲人子應盡的孝道。
陸小寧抿了抿嘴,艱難開口道。“陳大哥,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
“小寧。”陳彥禹打斷她的話。
“這事跟你沒關係,就算那日你不曾來找父親,父親大人也是預備這麼做的,我早就知道了。”陳彥禹靜靜地看着她,說道。
他不需要陸小寧自責,父親大人更不會怪罪陸小寧。
正如陸小寧說的,父親大人只是遵從了他心中的信仰,天下爲先。
陸小寧紅了眼眶,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不是她上門,或許丞相大人會想辦法把陳子陽送走,把尾巴擦乾淨,天下依然太平,而丞相大人依然還做他的丞相,陳府依然一派其樂融融,溫馨祥和。
所以,這幾天她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責中。
“別難過了,真的,這事與你無關。”陳彥禹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父親的想法,一邊是舊恩,一邊是大義,以父親的秉性是做不出弒殺舊主而自己依然高官厚祿安然存活於世,父親是用自己的命去償還對舊主的虧欠,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大義。
這是父親唯一的選擇。
父親把所有的秘密都封閉在那間密室中了。
丞相大人已經入土爲安,陸小寧還是每天去一趟陳家,陳夫人一直無法接受丞相大人離世的事實,陷在沉痛中無法自拔,飯也吃不下,整天都是昏昏沉沉,恍恍惚惚,讓人擔心不已。
思瑤本來都不管家裡的事務,可母親倒下了,大哥過了頭七去山上結廬守孝,彥平又小,只能由她來扛起這個家,好在有趙寅成幫襯着,他們雖然還沒成親,只是定親,但也是陳府名義上的姑爺,相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日,陸小寧從陳府出來,回宮去看皇上,皇上的病情越發的嚴重了,也就是靠扶風先生精湛的醫術替皇上吊着一口氣。
那蠟黃的臉色,乾瘦的身體,都在告訴大家,他已經時日無多。
扶風先生看到心愛的徒兒,面上少了往日慈愛的笑容,整個人鬱郁沉沉的。
陸小寧以爲師父是在爲皇上憂心,也爲丞相大人的死感到遺憾。結果師父告訴他,鬼手在獄中咬舌自盡了,至死也沒有招出陳丞相。
陸小寧看的出來,師父對於鬼手的死,還是挺難過的。
鬼手入獄後,師父沒有說要去看看鬼手,但師父心裡一定是想去看看的,只是還在猶豫,鬼手卻不等他了。
其實,師父去看了又能如何?
鬼手犯下的是死罪,無可饒恕的死罪,沒人救得了他,也沒人想救。
路是自己選的,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犯下的錯負責。
“師父,請節哀。”陸小寧道。
扶風先生苦笑了一下:“哀談不上,只是有些遺憾,有些感慨而已。”
“好在塵埃落定,明日便開考了,希望這次你表哥能一撥頭籌。”扶風先生刻意說些高興的事,來轉移陰鬱地心情。
陸小寧道:“表哥都準備好了,這次成績必定不會差。”
因爲陳彥禹不參加此次科考,紀子明少了一個強力的對手,進前三甲的希望更大。不過,紀子明倒是挺遺憾了,他一直希望能和陳彥禹在考場上較量。
御書房裡,皇甫少燁對着長長的一串名單,手中的硃筆遲遲未能落下。
陳子陽下落不明,鬼手已經自盡,其他人那根本挖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儘管他們是三劫教的長老,但還未能涉及教中最重要的機密。
他總覺得這三劫教背後,陳子陽的背後還有更深層的秘密。
爲什麼陳子陽要得到那份地圖,而無心大師守了幾十年的地圖卻讓陸小寧帶給他?而陸小寧說地圖已經扔火海里去了。
爲什麼三劫教的人要刺殺陳丞相?
陳丞相和陳子陽又是什麼關係?都姓陳,會不會是本家?可他又查不到徐州陳家和安陽陳家有什麼聯繫。
陳丞相向他稟報紫雲山挖出寫了預言的石頭真的只是一樁巧合嗎?那麼陳丞相臨走之前爲什麼又要提醒他多帶些人?爲什麼之後陳丞相就告假回府了?
陳丞相遇刺的前一天,陸小寧去了陳府,據他了解,陸小寧還單獨見了陳丞相,他們說了什麼?
陳彥禹爲什麼會發瘋一樣的衝出陳府,還搶了沈心蕊的馬,只爲了跑去城門口看海捕文書?
還有,據冀中鎮守年大人回稟,當日清剿三劫教的時候,還有一隊不知來路的人馬,足足有千餘人。
事後,這千餘人迅速散去,無影無蹤。
這些人又是什麼人?都是紀家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