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陳丞相陪家人吃過晚飯,難得沒有吃好就離開,反倒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喝喝茶,順便考考彥平的功課。
父親平時很少關注彥平的功課,彥平都是跟着大哥學的,都是大哥考他的功課,所以彥平有點小緊張,好在大哥平日督導嚴格,他的功課還算紮實,表現的挺不錯,幾個問題都很順的回答出來了。
陳丞相滿意地點點頭,又叫人取來筆墨,讓彥平寫幾個字來看看。
彥平在椅子上做的端端正正,攤開宣紙,蘸了墨水,問:“父親,寫什麼字?”
陳丞相想了想,道:“就寫天下爲先吧。”
彥平嗯了一聲,認真認真地寫了起來。
陳彥禹心頭一凜,天下爲先。父親不會無緣無故叫彥平寫這四個字,父親這是在教導他,也是在告訴他,他的決定。天下爲先。
“父親,寫好了。”彥平揮筆而就。
“取來爲父看看。”陳丞相道。
陳彥禹去把字拿過來,思瑤做幫手,兩人一左一右展開。
陳丞相看着這四個大字,滿意地點點頭,彥平與書法上的天賦比彥禹更出色,小小年紀,幾個字寫的法度自然,端方大氣。
“不錯,你大哥像你這個年紀寫的不如你。”陳丞相中肯道。
小彥平得意地朝大哥努努嘴。
陳夫人笑嗔道:“父親誇你幾句不許驕傲,須記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彥平端正了態度,拱手道:“母親教導的是。”
“彥平,求學一定要有一顆謙遜的心,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記得這四個字,天下爲先。”陳丞相道。
“是,孩兒記下了。”
“彥禹,你也一樣。”陳丞相望着大兒子,眼中是殷殷期盼。
陳彥禹也行禮道:“孩兒記下了。”
陳丞相又把目光轉向女兒,思瑤都是大姑娘啦,很快就要出嫁了,真不敢相信時間過的這麼快?彷彿還是昨日,他抱着粉雕玉琢的小思瑤,手忙腳亂的哄她睡覺。
“瑤兒。”
“父親。”
“出嫁了,可就不能像在孃家做女兒那般隨意,要孝順老伯爺,和睦妯娌,相夫教子……”陳丞相慈愛地看着女兒。
陳思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陳夫人笑道:“老爺,思瑤還沒出嫁呢,您這就吩咐上了?”
陳丞相哈哈笑道:“想到了便說幾句,不過,我相信咱們家的孩子都差不了。”
“父親,您應該叫二姐早點給我生個小外甥,那樣家裡就不是我最小了,我都做最小的那個做個好幾年了。”小彥平天真無邪地說。
衆人哈哈大笑,陳思瑤的臉更紅了,伸手要去揪彥平的耳朵教訓彥平,彥平忙逃到母親懷裡去了。
陳彥禹看着一家人其樂融融地樣子,他脣邊也掛着笑,心情卻是沉重無比,他隱隱猜到了父親的決定,忠孝不能兩全,唯有捨生取義,是這樣嗎?
這就是父親要保全家人的辦法嗎?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該看書的看書,該繡花的繡花,爲父與你們母親還有話要說,都退下吧。”陳丞相笑眯眯地說道。
陳彥禹帶着弟妹出來花廳。
“彥平,今兒個得了父親的稱讚,還不快去用功?”陳彥禹道。
“好嘞,我這就去再寫一百個字。”小彥平興奮地跑去練字了,其實是怕二姐找他算賬。
等彥平走了,陳思瑤道:“大哥,你有沒有覺得父親今日怪怪的?”
陳彥禹喉嚨一緊,強做鎮定,微然道:“哪裡怪了?”
陳思瑤深表懷疑地目光在大哥臉上轉了三圈,說:“不僅父親怪怪的,你也怪怪的,你說,你今兒個爲什麼搶了沈姐姐的馬?”
陳彥禹面不改色道:“我念書念昏頭了,忘了跟簡舟兄約好了,今天要一起研討策論的,忽然想起,走的急了些。”
“那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陳思瑤不信。
“哎,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散場了,我還在那做什麼?自然就回來了。”陳彥禹淡定地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陳思瑤還是不太相信。
陳彥禹挑眉:“不信你可以去問簡舟啊。”
陳思瑤撇了撇嘴:“我才懶得去問他。”
又不熟。
“我要回去看書了,你也早些回房吧。”陳彥禹把思瑤打發走,自己卻並沒有往書房去,而是站在廊下遠遠地看着花廳。
須臾見父親母親出來,往上房去了。
陳彥禹又跟去了上房,站在寒風中怔立了一個多時辰,直到上房的燈熄滅。
陳彥禹擡頭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無星無月,明天,就是陸小寧要答案的最後期限了。
可他不能認同父親的決定,一定還有辦法的。
或者,他可以試着說服陳子陽。
或者,他可以替父親做決定。
陳彥禹想了想,便往父親的書房而去。
父親的書房上了鎖,陳彥禹對阿來說:“把鎖劈了。”
阿來拿着把斧頭,遲疑着不敢上前:“公子,這可是老爺的書房。”
“我知道,我叫你劈就劈。”
“可是,老爺要是知道是小的劈開了老爺的書房,老爺會劈了小的的。”阿來苦着臉希望公子改變主意。
也不知道公子發什麼瘋,這幾天總盯着老爺不說,還常常神遊天外,馬上都要開考了,公子也不把心思放在學業上。現在要他劈了老爺書房的鎖,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陳彥禹懶得跟阿來廢話,阿來不敢劈,那他就自己來。
陳彥禹一把奪過斧頭,上前準備劈鎖。
“公子,您三思啊,您到底是要做什麼呀?您能不能跟小的透個信,小的提心吊膽的都好幾天了……”阿來拉住公子,不讓公子動手。
“阿來,你鬆開手。”
“不鬆,公子,您跟老爺置什麼氣呀,有話您跟老爺好好說不成嗎?”阿來急的都快哭了,早知道公子讓他拿斧頭是要劈老爺的書房,他就不去拿斧頭了。
“阿來,你不懂,快鬆開手,別耽誤事兒。”陳彥禹的語氣嚴厲了幾分。
“小的是不懂,小的只知道做兒子的哪有劈父親書房的道理,咱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阿來想着,無論如何都要勸住公子,不能讓公子犯錯,要不然,讓老爺知道了還了得?
“你們在這做什麼?”
就在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身後傳來老爺沉沉地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