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陸芳藹就帶着荷香出門去買東西,今天母親就要被髮配去漠北了,她想給母親買兩雙合腳的棉鞋,置辦一身棉衣,母親被關進大牢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夏日的單衣,這都冬天了。
等她從集市上回來,迎香就拉着她焦急道:“三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不見了,奴婢和司琴裡裡外外都找了個遍,就是找不到二小姐。”
陸芳藹心裡咯噔一下,把包袱往荷香懷裡一塞,跑進二姐的房間。
牀鋪上被褥都是亂的,打開梳妝檯的妝奩一看,她的首飾全都不見了,再打開衣櫃,她新做的棉衣也不見了,更要命的是,她藏在衣櫃裡裝銀票的匣子也空了,裡面還有八百兩銀票呢。
陸芳藹腦子裡嗡的一下,二姐故技重施,捲走了家裡所有的財產跑了?
她還準備到時候給父親帶上五百兩做盤纏的。
“老爺呢?”陸芳藹問道。
“老爺和朱旺去吏部了,說是還有些手續要辦一下,三小姐您出門不久,他們就出去了,奴婢一直在廚房忙活,司琴還躺着養傷,所以,都沒留意到二小姐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迎香急的快哭了,看到三小姐的東西沒了,不用說,二小姐肯定是捲了三小姐的財物跑了。
那可是三小姐所有的家底啊,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二小姐還病着呢,嗓子也沒好……”司琴哭道。
誰能想到二小姐會在這個時候走掉。
陸芳藹狠狠閉上眼睛,感覺一陣眩暈,心底的怒火像是潑了油一般,熊熊燃燒起來。
昨天二姐還答應她今天一起去送母親的,結果轉個身就捲了家中所有財物跑了,連個銅板都不剩下,二姐啊二姐,你還真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把自己弄的這般狼狽,父親不嫌棄你,把你接回家,大家天天圍着你轉,細心照料,到處求醫問藥,你卻在大家如此艱難的時候,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你的良心何在?
“報官。”陸芳藹艱難地從齒縫中蹦出兩個字。
這種人渣就該抓去下大獄,陸芳華,你根本就不配做人。
“三小姐,千萬別報官,二小姐定是怕老爺要她去遂州這纔出此下策的,奴婢再去找找,二小姐肯定還沒走遠。”司琴央求道。
雖然她也很不齒二小姐的爲人,可畢竟她照顧了二小姐多年,還是有感情的。
“司琴,你到現在還在爲她說話,你是不是腦子撞傻了?她不願去遂州,她要走,她可以走,可她有沒有想過家人,有沒有想過她把所有的財物都捲走了,我們怎麼辦?我們吃什麼?還活不活的下去?”陸芳藹怒道。
司琴弱弱地說:“二小姐怕是覺得,三小姐您跟大小姐要好,大小姐不會不管您的,可她,又病又啞的更需要那些東西傍身。”
“我呸,大小姐憑什麼要管我啊?她該了我的,欠了我的?你以爲人人都跟你家主子似的,覺得天底下的人都該依着她順着她,她想拿什麼就拿什麼,因爲別人都欠她的?這事兒,沒得商量,荷香,隨我去報官。”陸芳藹氣大了,這次她絕不再縱着二姐了,必須給二姐點教訓。
“三姐,三姐……”外面傳來承嗣的喚聲。
荷香小聲道:“三小姐,報不報官的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議吧,您和四少爺還得去送夫人呢,可別耽誤了時辰。”荷香勸道。
老爺是肯定不會同意報官的,說不定還指責三小姐不顧姐妹情誼,事做的太絕呢,反正老爺心裡只會向着二小姐。
陸芳藹無奈,道:“你們幾個再去找,儘量把人找回來。”
獵獵寒風中,兩個官差押解着四五個犯人出了北城門。
“走快點,磨磨蹭蹭的,信不信老子鞭子抽死你……”官差嫌犯人走的慢,罵罵咧咧,倒是不敢真動手,畢竟纔出城還沒走遠,等遠離了金陵,那就沒這麼客氣了。
婁氏走兩步又回頭,走兩步再回頭,目光到處搜尋,盼望着能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遺憾的是,都走出好遠了還是沒看到。
父母,兄長,姐妹,還有她的幾個孩子……
想到孩子,婁氏心就揪的生疼。
她已經多久沒有看到孩子了?打從她被關進大牢,就不曾有人來探過監,也許是紀家和陸小寧從中作梗不許她的孩子來看她,也許,她的幾個孩子都嫌棄她這個娘,不願來看她……
現在,她要被髮配去漠北了,漠北具體在哪她不清楚,只知道是北方的苦寒之地,過往幾十年的人生裡,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漠北這個地方牽上關係,此去漠北,萬重山水,卻是再無歸期,她的人生不是終結在去漠北的路上,就是終結在漠北那片土地上了。
她就這麼走了,連孩子們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婁氏的她想要嚎啕大哭,可她不敢,官差很兇。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想要流淚,可是在大牢裡等待判決的日子裡眼淚早已經流乾了,想哭都哭不出來。
她真的好後悔,如果當年她能再果斷一點,大膽一點,讓陸小寧那個小賤人早早死了,或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她還是陸家大宅裡最尊貴的夫人,有個溫柔體貼的相公,有三個優秀的出類拔萃的子女,過着風光體面的日子一直到老……
如果她不是被大哥慫恿了去跑海船,而是把那些銀子換成宅地商鋪,挑個好地段,也能置辦下一份不菲的家業,如果她不是太希望自己有個後臺,好在老爺老夫人面前有臉面,而去討好樑貴嬪,她就不會被樑貴嬪榨的捉襟見肘,難上加難。
她的命運就在賬冊被翻出來的那一天徹底改變,她的失寵不是因爲對付紀氏,爲難陸小寧,陸有仁又不是傻,那麼多年豈會一無所知,陸有仁在意的是她敗了他的家產,那些他好不容易從紀氏那騙來的產業。
陸有仁最愛的從來都是權和利。他還罵她自私,他自己纔是最自私的人。先負了紀氏又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