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史這一番話,如石破天驚,震得衆臣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緊接着,蕭尚書出列啓奏:“臣懇請皇上早日行皇后娘娘的冊封禮,如此,中宮歸位,執掌鳳印,方能撥亂反正。”
此言一出,衆臣更是震驚不已。
蕭尚書是蕭語晗的親爹!
蕭語晗做了三年的憋屈皇后,有別的臣子曾上過奏摺,奏請太后娘娘交還鳳印之類。蕭尚書卻一直閉口不言。
誰能想到,新帝登基沒幾天,蕭尚書倒是第一個挺身而出,爲謝皇后奏請行冊封禮。
這……
向帝后投誠之意太明顯了吧!
蕭尚書話音剛落,年邁的俞掌院便站了出來:“蕭尚書此言,臣以爲不太妥當。先帝下葬不久,蕭皇后歷經喪夫之痛,現在又要讓出中宮皇后之位,豈不是在蕭皇后的傷口上撒鹽?”
“皇上對寡嫂,難道毫無敬重憐憫之心?”
衆臣:“……”
蕭尚書奏請爲謝皇后行皇后冊封禮,跳出來阻攔的竟是俞太后的親爹。
今天大朝會唱的這出大戲,委實太精彩了!
緊接着,駙馬顧清的親爹顧大人也出馬了,義正言辭冠冕堂皇地反駁蕭尚書,支持俞掌院。
另有數名官員,紛紛出言附和俞掌院和顧大人。
已升遷做了禮部尚書的謝鈞謝大人,說話自有分量:“兄終弟及,此事歷朝罕見。如今皇上已登基,謝皇后的中宮皇后之位,理當正名。否則,拖延時日久了,豈不損了蕭皇后的清名?”
“說句不中聽的,便是在普通百姓家,小叔和寡嫂也得避嫌。如今皇上坐着龍椅,倒令寡嫂擔着中宮皇后之名,這成何體統?如何對得住死去的先帝?”
不得不說,謝侍郎升做了謝尚書之後,詞鋒銳利更上一個臺階。這一番話,頓時令俞顧衆人陷入被動。
盛鴻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地看着熱鬧,一邊在心中暗暗偷樂。
謝鈞這一番說辭,皆出自謝明曦的謀劃。
一扯到蕭皇后的清名和建安帝死後的帽子顏色問題,俞掌院顧大人也被噎得無話可說了。
而此時,隨着謝鈞的犀利反駁,趙閣老陸閣老也張口出聲,贊成早日行皇后冊封禮:“謝尚書言之有理。”
“老臣奏請皇上,早日下聖旨,行皇后冊封禮。”
更出人意料的是,告病回了朝堂的李閣老,竟也旗幟鮮明地支持謝皇后:“老臣也以爲,此事不可再拖延。”
李湘如的屍首被送回李家,李閣老已知這是帝后在釋放善意。偌大的李家,不能受寧夏王夫婦牽連。
更何況,謝皇后連着幾日在慈寧宮伺疾,爲李太皇太后做足了顏面。李家不能不領這份人情。
李閣老人老成精,思慮幾日後,重回朝堂。一張口便向新帝示好。
幾位閣老一張口,大勢已定。
新帝終於張口道:“衆愛卿所言,朕心中亦早有思量。朕爲天子,朕的髮妻,理當爲中宮皇后。禮部儘早選定吉日,行皇后冊封禮。”
說完,新帝又微妙地輕嘆一聲:“母后那邊,朕親自去椒房殿向母后言明。家事即國事,想來,母后也不會因這區區小事生朕的氣,更不會母子離心。”
俞掌院和顧大人黯然對視,心中各自暗歎一聲。
新帝雖然年輕,權謀之道卻運用嫺熟。今日朝堂之上的角逐爭鋒,便可窺見一斑。最後這一席話,更是厲害之極。
俞太后想阻攔拖延謝皇后的中宮冊封禮,怕是枉費心機了。
更不妙的是,林御史今日彈劾的奏摺太過犀利,當着衆臣的面揭穿了俞太后的野心。只差沒直說俞太后奪皇后之權了。
當日建安帝處處依仗俞太后,自動退讓,蕭皇后又性情軟弱,被俞太后牢牢壓了一頭。
新帝顯然不是好捏的軟柿子。這位謝皇后,更是手段高明,善於操控輿論人心。如今在道義和孝道上皆佔了上風,對俞太后十分不利……
朝堂之事傳到俞太后耳中,不知俞太后會何等震怒!
……
椒房殿。
俞太后聽完芷蘭的稟報後,一張臉孔鐵青,冰冷而憤怒。
然而,滿腔的怒火,卻只能隱忍,無法吐出口。
她將謝明曦打發去慈寧宮,本是一招妙棋。以一個孝字困住謝明曦,令謝明曦出不了慈寧宮,自然也就無力和她相爭。
沒想到,謝明曦來了個將計就計,藉着此事以退爲進,大肆渲染,操控流言和人心。
她不得不承認,謝明曦的精明難纏遠勝蕭語晗,謝明曦的奸詐陰險出乎她意料。
她高估了自己對朝堂的影響力,卻低估了盛鴻和謝明曦夫妻的能耐。
這一局博弈,她已經輸了。
椒房殿裡的空氣如凝滯一般,一旁伺候的宮女們,連大氣也不敢出。
玉喬戰戰兢兢地來稟報:“啓稟太后娘娘,魏公公前來送信,皇上散朝後便會來椒房殿,陪太后娘娘一起用午膳。。”
俞太后沒有大發雷霆,反而緩和了面色,笑了起來:“你去御膳房吩咐一聲,準備一席豐盛的菜餚。”
又吩咐芷蘭:“傳哀家口諭,召蕭氏前來。再去一趟慈寧宮,請謝氏也過來。”
玉喬芷蘭迅速對視一眼,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心驚肉跳之感,應聲而退。
過了片刻,盛鴻來了。
進了椒房殿,盛鴻便拱手告罪:“今日朝中,林御史彈劾母后。兒臣已訓斥了林御史。蕭尚書和謝尚書等人皆奏請行皇后冊封禮,兒臣退卻不過,便應下了。懇請母后不要見怪!”
俞太后片刻前的憤怒已不見了蹤影,和顏悅色地說道:“皇上登基,理當行皇后冊封禮。此事天經地義,哀家何怪之有。莫非在皇上心中,哀家便是那等不慈的婆婆,喜好弄權的太后?”
盛鴻只得再次張口告罪:“兒臣絕無此意。母后對兒臣和明曦的關愛呵護之心,日月可鑑。”
俞太后似未聽出新帝語氣中的絲絲譏諷之意,溫和笑道:“你能明白,哀家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