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俊臉,於前世年少的謝明曦而言,實在太熟悉了。
當年她從十歲起跟在嫡姐身側,曾數次出入淮南王府。和盛渲相見相識,順理成章。
盛渲出身尊貴,容貌生得俊美,對待女子極有風度。對着她這個謝府庶女,也從不擺架子,態度親切。
少女心最細膩敏感。情竇初開的她,對他生出了微妙朦朧的好感。
這份好感,便如鏡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及。是一個少女最甜的美夢。
她默默地遙望着他,從未生出過親近他的念頭。
在她心中,他是儒雅的謙謙少年。
卻不知,他溫和俊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顆骯髒污穢不堪的心。
他似察覺到了她隱秘的心思,對她格外和善,偶爾會用她看不懂的目光隱晦地掠過她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
懵懂無知的她,被慢慢引誘着失了警惕。一個有心,一個無意,偶然間有了獨處一室的機會。
他竟強行摟住她單薄的身子,意欲輕薄。狹長的眼中,露出令人心驚的欲~望。
而那時,她未滿十二歲,月信未至,還是個尚未長成的小姑娘。
她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張口便要喊叫。
他卻笑了起來,溫和的面具撕下,露出醜陋扭曲的真容:“便是叫了人來,也無人會相信你的說辭。只會以爲你年少卻生性輕浮,以美色‘引誘’我。到時候,你聲名盡毀。謝郡馬只會主動送你進淮南王府,做我侍妾。”
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行地吻上她的嘴脣。黏膩溼熱的舌頭,在她的脣內肆意。
驚恐萬分的她,張口用力,差點咬斷他肆無忌憚的舌頭。
他滿口鮮血,痛不可當,怒不可遏,揚手便要扇她的臉。
年少的她,不知哪來的膽量,竟挺直胸膛,一字一頓地說道:“大齊律例,誘~奸十二歲以下的稚齡少女者,庶人當斬!有官爵者,削其官爵,終生不得起復爲官。”
“你是淮南王府嫡孫,日後當繼承王位,執掌宗人府。大好前程,聲名不容有損!”
“盛渲!你今日敢動我一根手指,我豁出所謂清名閨譽,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容你得逞。”
寧可玉碎,不爲瓦全!
他如一匹兇性大發的惡狼,兇狠陰冷的目光盯着她。
她抱着同歸於盡的決絕,毫不示弱地回視。
對峙良久,他忽地笑了起來,如往日一般溫和可親:“明曦表妹,你這麼慌張做什麼。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脣邊那抹血跡,鮮紅得刺目。
她僵硬着轉身,一步步離開。
……
離開他的視線後,她才驚覺,自己已全身冷汗。僥倖逃過一劫,她心中無半分歡喜,只有無盡的屈辱難堪。
剛萌芽的愛慕,被用最殘忍的方式折斷。
至此之後,她再不願靠近任何成年男子,便連父親兄長也不例外。也再未對任何男子動過心。
這一樁陰暗恥辱的事,她無顏告訴任何人。連丁姨娘也不知情。
她偶爾還會遇到盛渲,卻再未正眼看過他,也再未和他說過半個字,避之唯恐不及。
盛渲見她這般警惕防備,只得無奈罷手。
盛渲後來娶妻生子,成了淮南王世子。數年後,又繼承王位,執掌宗人府,手握權柄。深得建武帝器重。
那時,她已是宮中貴妃,膝下育有建武帝最喜愛的長子,地位穩固,無人能撼動。耳目也十分靈通。
盛渲身邊伺候的丫鬟,大多年幼。每隔一兩年,便要換上幾個。擡進府的侍妾,也多是未滿十四面嫩之極身形未長開的少女。不可告人的喜好,可見一斑。此事也成了衆人心照不宣的隱秘。
她深深厭憎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奈何盛渲是建武帝心腹,有從龍之功,她這個貴妃,也奈何他不得。
好在上蒼有眼,建武帝窮兵黷武,殘忍弒殺,未到四十便駕崩歸西。她的兒子繼位後,她便是萬人之上的貴太妃。
因她厭惡盛渲,建初帝也對他頗爲冷淡。盛極一時的淮南王府,很快失了聖心,漸漸沒落。待到長孫繼位,她身爲輔佐幼帝的太皇貴太妃,對年少的幼帝影響極深。
此消彼長之下,身爲淮南王的盛渲,日子更加難熬。
上有所好,下必行焉。
宗親裡不乏機靈之輩,立刻蒐羅盛渲奸~污幼女的罪證,呈至聖前。
尚未成年的幼帝勃然大怒,下令革了盛渲的王位,將他關進宗人府天牢。不出數日,盛渲便畏罪自盡,死在了天牢裡。
……
前世她活了八十年,一生中仇敵對手頗多。
盛渲無疑是其中最令人“刻骨銘心”的一個!
謝明曦目光微冷,神色未變。
一行人很快到了郡主府外。
門房管事利索地開了正門。
謝元亭利落地下了駿馬,頗爲冷淡地喊了一聲三妹。
他心性涼薄,氣量狹窄。三日前在謝府丟人出醜,他全數歸咎到了親妹妹身上。便是見了她,也無半點好臉色。
盛渲目光落在謝明曦略顯稚嫩的美麗臉龐上,眼中驟然閃過奇異的亮光。
盛渲翻身下馬,走上前來,俊臉含笑:“你就是明曦表妹吧!我是錦月的同胞兄長,你可以叫我渲表哥。”
謝明曦心中暗暗冷笑一聲,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盛公子這般稱呼,令我不勝惶恐。”
盛渲溫和一笑:“你雖是庶出,也要尊稱姑母一聲母親。於禮法而言,我們確實是表兄妹。只是往日未曾相見罷了。”
話音剛落,盛錦月便從馬車上下來了。
盛錦月先瞪了謝明曦一眼,然後嬌嗔:“大哥!前兩日便是她口出不遜,羞辱於我。你可得爲我撐腰出這口悶氣纔是!”
隨後而來的謝雲曦也狠狠瞪了過來,一副和謝明曦誓不兩立的架勢。
謝元亭警告地瞥了謝明曦一眼。
謝明曦頗爲無辜地眨眨眼:“大哥,你爲何這般看着我?莫非我做錯了什麼事?”
當然是大錯特錯!
區區謝府庶女,和淮南王府的小郡主如何能相提並論。盛錦月便是出言羞辱,謝明曦也該隱忍不發。更遑論主動招惹!
謝元亭總算要臉,當着衆人的面,並未直言。淡淡說道:“先進去給母親請安。是非曲直,自有母親來評斷做主!”
盛錦月高傲地睥睨謝明曦一眼,率先邁步。
謝雲曦同樣不屑一顧,冷笑一聲,和盛錦月一同進了郡主府。
謝元亭半點體恤妹妹的心思都沒有,轉頭衝盛渲笑道:“表哥請進府。”
盛渲卻笑道:“我們身爲男兒,總該讓一讓姑娘家。讓明曦表妹先進府吧!”
謝元亭:“……”
謝元亭立刻看向謝明曦,滿面微笑,和顏悅色:“三妹,你先行。”
片刻間便似換了一張臉。
謝明曦輕笑一聲:“聽聞蜀地有人擅變臉之技,大哥何時去了蜀地,竟學了這門絕藝回來?”
謝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