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原因
帝冽撇下所有人,獨自前往曾交戰的荒星。
艾茉葉正好也想去實地勘察,被帝冽拎上了飛艇。
元帥顯然不如之前漫不經心,他坐在紅色沙發上,望着窗外浩渺宇宙,柔軟的黑色髮絲因氣流而微微飄揚。
艾茉葉榨了杯西瓜汁,出來就看帝冽在走神、那雙總是充斥着腹黑陰鷙的冰藍眼眸裡,是化不開的濃厚迷霧。
帝冽是個沉重的人,艾茉葉頭一次產生這種感覺。
跟她只有短短十八年,順遂安康的前小半生不同,帝冽的年紀放在地球上,毫無疑問已經半隻腳踏進黃土。
那數十年的光陰所累積的厚度,就像一本古老泛黃的書籍,哪怕在黃昏的窗前翻閱許久,當落日餘暉演變成皎潔月光,也讀不完曲折繁複的一生。
艾茉葉在原處站了許久,直到帝冽回頭,瞳眸裡映出她僵硬的身影。
“讓別人看見,會以爲我在罰你站軍姿。”
往日的元帥,語氣裡總是帶一點縱容寵溺的玩弄意味,而現在,他的聲線不帶絲毫情感,冰冷得像是皚皚白雪堆積的冷冽冰山。
看來精銳部隊的損失,讓他內心深處,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無動於衷。
艾茉葉把西瓜汁放桌上,低聲問,“我們是去交戰過的荒星,還是追尋蟲族步伐,追殺摩多蜂?”
帝冽端起西瓜汁,搖晃不算清澈的紅色液體。
“玫瑰甜酒,味道很不錯。”
“哦。”又在轉移話題。
“書也是,很漂亮的禮物。”帝冽看着艾茉葉,難得鄭重地說,“謝謝。”
艾茉葉猛地打了個激靈,搓搓手臂,“你別突然這麼正式好不好,怪肉麻的。”
就跟往常一樣,陰陽怪氣兩句多好,省得這麼讓人摸不着頭腦。
這個想法一出,艾茉葉立即狠狠唾棄自己。
這是被虐出自閉症了嗎,還有求着人家別好好說話的?
帝冽品嚐了西瓜汁,給出不錯的評價,但是興致不高,一直望着變化莫測的宇宙。
偶爾會有流星羣掠過,成宇宙間最絢爛絕美的風光。
艾茉葉坐在一旁直打瞌睡,腦袋跟小雞啄米一樣,伴隨輕微晃動,一點一點的。
就在她即將栽倒的時候,帝冽伸手,略有些粗糙的骨節抵在她下巴上。
艾茉葉緩緩睜眼,坐直身體後扶着孕肚。
“還有多遠?”
“我們纔出發不到兩個小時,”帝冽催促,“去房間裡睡。”
“不要,我現在精神狀態很好,要等着十分鐘以後上網課。”艾茉葉強行打起精神。
看她確實沒有入睡的意願,帝冽也不強求。
隨後,一個上網課,一個一直看着窗外,誰也不曾開口,靜謐的氣氛反而讓曖昧的氣息升溫。
艾茉葉不免走神,想起幾個月前,星空宴那晚的事。
人生真的很奇妙,每一步路似乎都由不得自己。她以爲逃脫了言遂的報復,卻又落入另一個深淵裡。 望向沉默的元帥,艾茉葉在想,如果帝冽知道,星空宴當晚的人是她,還會那麼輕描淡寫地,邀請她假結婚嗎?
“哎。”艾茉葉突然大大嘆氣。
帝冽從宇宙中收回視線,“課程很難?”
“沒有,只是突然覺得,命運真是複雜。”艾茉葉不敢看帝冽的眼睛,盯着電腦屏幕說,“我們就像被神設定好某個終點,無論怎麼走,最後都繞不開結局。”
帝冽不置可否,又問,“小囚犯能不能替我解惑,爲什麼你會對蟲化事件這麼感興趣?”
是心痛死去的士兵,還是單純對蟲化產生學術性探究心理,才讓她不顧孕身,堅持要隨行?
艾茉葉弱弱說,“怎麼說呢,雖然我不算完整的帝國公民,但也希望,帝國能夠繁榮昌盛。如果能從源頭弄清楚蟲化事件,對我來說肯定不是壞事。”
和之前一樣,哪怕已經在這個時空待了好幾個月,跟許多人有了牽絆,可她依然,對聖羅利迪亞帝國沒有任何歸屬感。
榮耀,發展,未來,她全然不關心,也不在乎,只想買個荒星,能作爲自己的容身之處。
而這個荒星,多半會是帝國領域內。要是帝國這個強大靠山都滅了,她一個小女孩還能置身事外,光憑一顆獨立荒星生存下去?
只不過……
想起最後爆體而亡的那位士兵,心臟難免像針扎一樣,被愧疚羞慚所填滿。
見艾茉葉一臉懊惱,帝冽就知道她在爲什麼而神傷。
“實驗室裡的事,安妮女士已經報告過。你做得對,我也欣慰於你的理智,所以無需自責。”
假設帝冽本身處於那個位置,同樣會希望,研究者們從自己身上獲取更多信息,尋找對策,免於災難的再次發生。
艾茉葉摳着手心,埋頭說,“可是,很對不起他。”
“他的蟲化不是你造成的,他的痛苦和死亡結局也跟你無關。”帝冽繼續說,“你已經成年,不要爲幼稚的道德感束縛。不管將來你會成爲軍醫,植物研究者,或是荒星的星主,如果心腸太軟,對你,或是對你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任何好處。”
良久,艾茉葉才緩緩點頭。
網課結束後,帝冽看了眼時間,以及衛星地圖的行程,突然站起來,將艾茉葉攔腰抱起。
艾茉葉猝不及防失重,雙手慌張地攬上帝冽的脖子。
“帝叔叔?!”
帝冽抱着她往房間去,不顧她的掙扎兀自說,“抵達目的地前休息好,別給我拖後腿。”
到牀邊,他作勢要丟,艾茉葉趕緊護着肚子。
然而,元帥的動作並沒有那麼粗暴,只是小心地將人放下,塞進被子裡。
這下換成艾茉葉心裡不是滋味了,滾了兩圈後抱着被子,眼巴巴地問,“突然想起來,蒙頓男爵被流放很久了,你沒打算放他回來嗎?”
帝冽眼睛微眯,“心疼了?”
“切~”艾茉葉涼涼地扇手,“我還巴不得他在垃圾星流放兩百四十年呢。”
過了幾秒,她又遲疑地問,“不過,您怎麼會突然將他流放?”
是因爲,她嗎?
她擡頭看着帝冽,燈光下,元帥的面容隱藏在陰影裡,眸光比夜色陰翳,神情卻如冰山一樣,窺不見些微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