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樂初道:“我本想查探完情況就回來的,但發現了它。”
說着,他捏過後肩的小白團到我眼前:“那時我們以爲它逃走了,其實不然,它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攀上樹頂才發現了了它。”
我戳了戳小白團,結果它似乎有意識一般,往後縮了縮,不讓我碰到。
我問:“它到底是個什麼?”
枉樂初輕揚眉,眸子璀璨:“你見過,也知道。”
見他如此說,我思來想去,便只有一個可能,於是猜道:“它是妖靈?”
見他臉上閃過笑意,我就知道我猜中了。
我疑惑道:“不是,那它是妖靈,爲何單獨只黏着你啊?”
枉樂初解釋道:“衍子疏曾說過,只有大妖誕生纔會產生妖靈。但我們卻不知大妖滅亡誕生的妖靈有且只有一隻,並且誕生的妖靈在積蓄大妖部分能量的同時,還會繼承大妖一定的靈智。這一隻就是個有着靈智的小傢伙。它當初正在逃避滅世宗的追捕,卻沒想到被我們發現,或許因爲我們抓了它又放了它,它纔會找上我們的。”
我攤手,迅速劃清界限:“那是你放的,我可沒有,要是落在我手裡,我立刻就給它吞噬了。也難怪這個小東西不喜歡我。”
“你啊。”
枉樂初無奈笑道:“也正是因爲它,我才知道,方纔我們在樹頂看到的顏色,其實是一種千秋林中罕見的七彩毒瘴,會毒化、侵蝕生靈。
它現在正處於攢聚時刻,一旦顏色集至七種,便會立刻掃蕩千秋林。
我剛剛一人獨自去樹頂查看時,那時天上的顏色由主體的三色演變成五色。怕是過不了多久,它就會瀰漫而來。”
我半靠着巖壁道:“所以這個小東西告訴你這兒有個湖泊,順着瀑布往下就能找到這個山洞,就能避開毒瘴?”
枉樂初拎起小白團,看着它,臉上閃過笑意:“一開始它和我傳遞信息時,我是懷疑的。爲了證實,我還特意跑了一趟,當真的看到湖泊時,我才相信它的。這就是爲什麼我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忽然他想到什麼,眼神變得鄭重,對我道:“白袍隊伍最前方的那個男子,眼神銳利至極。我剛到,他便發現了我,還道出我的位置,怕不是一般的妖人。”
想起陸朝,我手指被摩擦得吱嘎作響。
我冷聲道:“那個混蛋,確實不是什麼爛菜葉,不然我早就捏死他了。”
枉樂初不解道:“被滅世宗的妖人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你怎麼惹到他們的?”
我想起這個就氣得牙癢,難以保持平和的心態。
對於枉樂初的疑問,我也完全沒興致去解釋,丟下一句:“反正是敵人,勢不兩立的那種!”
說着我便躺地背過身去。
許是我表現得太過憤慨,枉樂初只能默不作聲,以免再觸我黴頭。
水洞寒潮,沒有枝椏給我們生火取暖,加上身上又是溼噠噠的,我沒躺多久便渾身難受得豎起身子。
我扯起耷拉粘在身上的衣物,手指輕捻,燃起紫焰內外相間地烘乾着自己。
枉樂初單手撐着石頭,正在閉目養神。我這邊一點動靜,他就倏地睜開眼睛。
看着我烘着衣服,他道:“你這除了能烘乾自己,是否也能幫其他人?”
我微後仰着睜目:“你說的其他人不就是你自己麼,可我萬一燒到你怎麼辦?”
枉樂初笑道:“你就不能控制着它燒不到我麼?”
我挽起發來細細烘乾,邊烘邊道:“你自己沒有辦法麼?”
“沒有。”
枉樂初捲起潮溼的袍子:“這般過夜,我也睡不着。要不我把衣服脫了給你,你……”
我一聽,甩開手中頭髮立馬喊道:“不行。”
枉樂初疑惑地看過來,後知後覺地赧然起來:“我不是……我只是單純地表達……我沒想……”
“知道了。”
我挪到他身旁,雙掌一熱:“就這樣烤,萬一燒焦了你衣服可不能怪我。”
枉樂初泄氣地背過身口上應聲道:“好,不怪你。”
紫色的火焰幽幽燃着,光芒並不亮眼,卻逼得小白團竄到一邊去了,它似乎很怕的模樣。
而我也顧不了那隻小妖靈,專注一心地給枉樂初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烘烤。
手指穿過他的髮絲時,溼跡消無,黑亮順滑。
我擡眼道:“好了。”
枉樂初回望而來,精緻的眉眼中柔光四溢。
我則不由愉悅了心情,搶先道:“滿意吧?不用謝了。”
枉樂初輕瞥我一眼,表情有些啼笑皆非,微微點頭嘆道:“好吧。”
大功告成,我就着方纔躺下的位置繼續躺下。
經過一天的奔波,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睏意上頭,我偏頭對他道:“我累了。”
枉樂初整理好衣衫與發冠,隨後和我並排躺下:“那就睡吧。”
我挑眉:“不輪班守夜麼?”
枉樂初:“我睡眠很淺。”
我瞥眼:“我打呼哎。”
枉樂初笑:“比得上瀑布聲?”
我閉眼笑:“我離得更近。”
枉樂初嘆:“我暫且包容吧。”
我哈哈幾聲,蜷過身體,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想了想我還是笑着說了一句好夢,迴應我的是同樣柔聲的問候。
夜色穿過瀑布溢進內洞,將所有籠罩於黑暗中,唯有小白團夾在我和枉樂初中間一閃一閃着光。
我沉入夢境,走進無可辨色的霧團中。
就這麼走着,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無方向也無目的。
漸漸地,手腳開始麻木。我能依稀辨別出我的身體開始冰涼至凍結。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好像有一股紫色的氣團綿延成線,它繞着我卻不停留。
我能感受到身體緩暖,忙撲追過去時,卻衝撞上一扇黑壓壓的大門。
迷迷糊糊,看不清徹。
涼涼的大門上似乎有個白亮的把手,可一碰那把手,白光閃爍間了無蹤跡,而大門依舊未開。
寒意襲來,所有的肢節好似根根僵化,我想推開那扇大門,卻怎麼也推不動。
就在束手無策之際,大門居然震動着開啓一條縫。
有束光亮漏出縫隙打在我的身上,我喜悅地推門而進。
進入那扇大門後不是想象中的春暖花開,依舊是辨不出顏色的無盡時空。
但正當我有些失望時,漫天星光紛紛墜落,我伸手去接,星光卻在我手中幻化成滾燙的花蕊。隨後它們化開成水,從我指縫滴落而下,並在我腳下凝成河。
晃眼一瞬,我看到了大片的紅,它們溢滿我的全身,那種感覺好像快要窒息的沉溺。
迷濛間,上空出現一個鏡面,印顯着我。
那個我被紅色包裹,但卻沒有絲毫壓抑,任由紅色浸沒,輕點眼角的紅痣,笑得妖嬈而放肆。
等我意識驚醒,又回到了那片迷茫的虛空。
我分不清剛纔的一切與現在的一切,到底哪個是夢?
而我也沒辦法再去思考,我只知道寒冷將我凍僵,我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我掙扎着四處搜尋,這時大門開始幻化成一塊玉石,散發出點點熱度。
我喜出望外地擁上去,抱着玉石汲取溫暖。
玉石最外一層像是包裹了一層冰沙,僅能從石縫中才能感受到一絲絲暖氣。
撥開石縫,散暖的面積明顯變大了些。
可恨手中沒有鑿子,不然挖開這個玉石,便可以直接鑽進去取暖了。
礙於玉石縫隙大小再怎麼開拓,也不夠容納整個人,無可奈何下,只得擁住這塊玉石,留一手鑽入石縫。
手下溫暖如春,而玉石內層平坦光滑,質地細膩,令人流連忘返。
暖意洋溢而起,神識也開始放鬆。
本該如此愜意下去,可不知怎麼地,玉石內層慢慢灼燙起來。
連石縫外的表皮也開始回暖起來,還未待我回神過來,玉石開始顫動,一下子便把我震開了。
隨之,寒意消食着剛剛擁簇的暖意,直至冰冷。
我不死心重新回擁過玉石,比起剛剛的震動,它只是象徵性地搖晃了幾下。
而當我想再次望石縫伸去,卻又被猛烈地震開了。
來回幾次,再不甘心,也只能抱着表面散暖的玉石規規矩矩地取暖了。
就這樣,玉石再沒震動過。
不知幾何,我翻了一個身,忽覺手腳麻木,疼痛乍起。
我倏的睜開眼,微光刺眼,我擡起痠麻的手臂擋住光束。
我艱難地爬起,身上錦衣滑落。
我拿起衣服看了看,似乎在哪裡見過。
意識逐漸清醒,這不是枉樂初的衣服麼。
我四周看了看,不見人影,他人去哪裡了?
我爬起來,舒展着痠麻痛的四肢。
以前也不是沒在地上睡過,怎麼這一次這麼不適呢。
特別是左臂,像是被一直碾壓的狀態,我比劃了下,想不通我怎麼會一直保持着向左側躺的姿勢呢?
我拎起枉樂初的衣服,前看看後看看,不知他是出了瀑布,還是往身後洞中去探索了。
那我該怎麼走?
想了想,我決定還是原地等他,於是我靠在巖壁上,視線在瀑布與洞口來回。
沒過多久,枉樂初的身影從洞中顯現出來。
他一出現,洞中寒意提升好幾層。
我抱住自己瑟瑟發抖,呆看着他手提着一個莫名的物體跨步而來。
我好奇問道:“你幹嘛去了,你手裡又是什麼?”
枉樂初看過來,不知怎麼,對上我的眼他立刻撇開目光,面上則泛起淡淡紅暈。
我剛想挪過去問話,只見他將手中的那個神秘物體向中間一扔,然後就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