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黃昏,周圍密林分佈,一眼望不到頭。
我拿着玉盤對照:“確實這個方向,都已走了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是樹。”
枉樂初正拿着空繪扇撥開蛛絲,清除着擋路的枝椏。
往深處望了一眼,他道:“看不到前頭是什麼,但引盤所指方向不會有錯。”
我提議道:“休息一下吧。”
枉樂初停下腳步:“也罷,繼續亂闖下去也不是辦法。”
一個多時辰的開拓,枉樂初才換的錦袍避無可避地染上塵灰,但他似乎並沒感到不適,相反,他看起來還挺愜意的。
林間潮冷,我收集起了樹枝,想着生個火取暖。
枉樂初望着我,一眼看透我的舉動:“你確定要生火?這密林裡可不知道有什麼,你不怕引來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輕車熟路地抱着一堆樹枝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怕什麼,我們兩個人,打不過就跑唄。”
枉樂初輕笑:“你確定,真要有東西盯上我們,能跑的過?”
我望向他。
說實話,習慣了低頭俯視他,如今平視過去就能與之談話還真覺得奇怪。
我挑眉指了指來時路:“打不了原路返回,叫顏妤和戲之典當打手,我們所向披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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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樂初道:“想的很美。能不能不說那些不切實際的?”
“說說怎麼了,還不允許我開玩笑了?”
我蹲下身子,看着那一堆柴火,指尖冒出紫焰,猶豫片刻我擡頭看他:“真不點?”
枉樂初擺出一副隨便我的姿態。
我想了想還是伸手過去,樹枝立刻被引燃,噼裡啪啦開始灼燒起來。
靠近這溫暖的火光,我舒了一口氣:“還是點了好。”
我向他招了招手:“過來烤火啊,你不冷麼?”
枉樂初從懷中掏出絲絹,將它們拼湊在一起擺放在地上,然後端坐了下去。
“講究。”
我閉眼凝神:“看來今晚要在這裡過夜了,希望不要下雨。”
枉樂初看向天際:“大約是不會了。”
閒來無事,我便開始運功修習妙言決。
妙言決於我而言生疏難懂,便是前序還很陌生。
我也只在妙境中初步接觸,當時還只是唸了一下。
想要徹底學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得花上好多時間。
我緩緩吐納氣息,枉樂初默不作聲地在一旁警惕着四周,順手之時還不忘幫我弄旺柴火。
夜色悄然降臨,隨着最後一個吐納結束,我睜開眼睛,對上枉樂初漂亮的眼睛。
“你好了?”
我自我感覺良好:“還行唄,欲速則不達,我覺得我們可以繼續趕路了。”
枉樂初怔眼:“你確定?”
我惑然道:“難道我們真睡這林子?以天爲被,以地爲牀麼?”
枉樂初眸色在火光中清透明亮,他淺笑着擡頭望向星辰:“我還從未試過。”
說完,他拍了拍身子站了起來,收起絲絹對我道:“你想夜晚趕路那走吧,以月爲燈,也不錯。”
我笑着講土灰撲滅了火堆,周圍一下子黑了下來。
等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我望見枉樂初向我招手:“跟上。”
我想都沒想握住他,他指尖冰涼全然沒有我的熱血溫暖,我被激出一身寒戰。
別說,火一滅,周圍溫度也一下子降低了。
枉樂初遲疑地頓了頓,我推他:“走啊。”
他反應過來,另一隻手持着空繪扇掃開路障,拉着我往林子深處走去。
一路過去,林中幽靜無聲,唯一的聲響便是枝椏折斷聲與我們的腳步聲。
走着走着,枉樂初凝眉停步,回望原路。
我見狀也回望過去。
月光映射出一小片叢林,再往裡去就是一片漆黑。
來時路盡數掩入暗色,樹影一動不動,這個林子像是禁止了一般。
本來我還沒什麼,但沉默的時間越長,我就開始心慌起來。
我靠近他,小聲問道:“你發現什麼不對勁了嗎?”
枉樂初輕聲道:“太安靜了。”
說着拉着我蹲下。
“等等看。”
我們掩在半人高的樹叢後,爲了儘量避免發出聲響,我和枉樂初背對背,一人守一邊。
我有鳳紋白珠釵,枉樂初有仙隱鐲,所以我們的氣息可以完全被掩蓋掉,只要我們不出聲,很難有東西可以察覺到我們,抱着這份心理,我瞬間安心了些。
我輕微轉動頭,觀察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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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沒多久,我看見林子深處閃出一個火光,它亮了一下,又湮滅。
我有些緊張,隨即輕輕勾了勾枉樂初的手指,不敢發出一聲。
枉樂初回首望向我指的方向,等了一會,暗色中那道光亮又突然閃了一下。
我僵硬得不太敢動,那是什麼東西?
枉樂初臉色凝重着,默聲地拽緊我。
我們默契地無聲約定,一旦情況不對,立馬逃跑。
那點光亮閃爍間隔比較長,但每閃一下,就距離我們近一分。
我隱隱約約感覺那是個活物,因爲在跳躍着閃爍時,它的停落的位置是有規律的。
我忽然想起方纔點火時,枉樂初警告我萬一引來奇怪的東西時,我還抱着僥倖的心理開玩笑。
現在本人非常後悔,爲了貪圖一點溫暖,而引來危險是決計不划算的。
就在它閃爍着快靠近時,叢林另一邊響起一陣窸窣聲。
那點光亮一下子湮滅在原處。
我們不安地望向那處,只見沒過多久,走出好幾個人。
我們隱約能摸清他們的大概規模。
他們此行一共六人。看不清穿着,但能看出所有人穿着並無差別,基本判斷是一隻小隊。
伴隨着一陣罵罵咧咧的人聲,林子裡頓時有了生氣。
“該死的,走了兩天了,一隻妖靈都沒看到。”
“是啊,再這樣,我們就要空手而歸。隊長你想想辦法啊。”
“妖靈可是一下就跑,我們就該守在剛剛那處地方守株待兔的。”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既然都走到這裡了,難道遠路返回嗎?”
“別吵了,吵了妖靈就會蹦出來給你抓嗎?”
“……”
最後這一段對話被一個粗獷的男聲打斷:“好了,繼續前進。”
衆人似是無奈,但迫於隊長強壓,還是無聲順從。
在他們一行走過之後,那點奇怪的閃光亮了一下。
我和枉樂初對視一眼,齊齊目不轉睛地盯上那點亮光。
亮光又閃了一下,還是在原地。
我略有奇怪地摸了摸下巴,向枉樂初使了個眼神。
枉樂初秒懂,輕輕搖頭。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表達自己的強烈意願。
他無奈地潛過去,悄無聲息地來到閃光的另一邊。
期間好幾次我以爲它會變換位置,沒想到它硬是呆在原地不動,這給了我們絕好的機會包抄了。
與剛剛害怕的情緒全然相反,現在是捕獵時刻,我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伸長手臂,對面的枉樂初回應似得伸出手。
我倒數三二一,迅速撲了過去,枉樂初隨我一起向中間包圍。
觸手摸到的是一個圓潤軟綿的圓體,還沒等我回過味來,它已然從我手掌中逃脫而去。
我慌忙擡頭,卻見到那點光亮已被枉樂初握在手中。
我湊過去,小聲問道:“這是什麼?”
枉樂初雙手合着,對於我的問題也沒辦法回答,他只能回我道:“軟的,圓的,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旦打開,它絕對就跑了。”
我手指點燃紫焰想看清,枉樂初忙道:“別點,它很害怕。”
我好奇道:“你怎麼知道?”
枉樂初道:“它傳遞出了這種感覺。”
我驚道:“它是活的?”
枉樂初思考道:“不確定,但我猜這就是剛剛那羣人說的妖靈。”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抓這個又有什麼用啊?”
枉樂初回我道:“他們並不是人,我剛仔細觀察了,那羣人的影子全是虛影,並且他們身上有股特異的味道,是妖氣。”
我啊了一聲,拉着他蹲了下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枉樂初合着手,對我道:“要不放了它,反正它對我們並沒有威脅。我們好繼續趕路。”
我弱弱道:“好吧,聽你的。”
枉樂初笑着望了我一眼,隨後便張開手掌,而那團光亮沒有逗留,立刻跑得沒了蹤跡。
我遺憾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掌,道:“跑得真快。這是活的吧。”
枉樂初拉住我,不管我有多不情願,往既定的方向繼續前行:“一心別兩意,你不是要送我走麼?怎麼還想摻和起其他事來了。”
我道:“好奇罷了,你不好奇?”
枉樂初淡淡道:“不好奇。”
我哼聲,默默跟在他身後。
當天泛起白光之時,我們終於碰到了一個小溪,總算不都是樹了。
我有些犯困地打着哈欠,再看枉樂初,漂亮臉蛋已然一片疲色。
果然人還是要睡覺的,不像我,我可是有着連夜逃命的累累經驗。
我嚐了一口溪水,發現溪水雖冰冷凍結,但化開後清冽甜口,很是解渴。
我欣喜地捧起水冰到他面前:“喝點水吧。”
枉樂初看着我手中冰泉,疑似嫌棄得看了我一眼,自己走向溪水邊。
我翻眼,直接潑掉冰水,雙手磨搓着暖手生熱。
之後我選了一塊大石墩,盤坐下來,打算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