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借鏡

講了這麼多猜測,實際的還是沒有講到,我問他:“就算這是一個方法,但讓顏妤恢復記憶哪有那麼容易。”

枉樂初意味深長地對我道:“你不會不知道天水韻曾拍賣過一面水鏡子,名爲演世鏡。”

我咋舌:“花十萬金珠買演世鏡的居然是你?”

枉樂初道:“是我,我這次來煙柳巷最大的目標就是它。事關家族,我不便與你多說,但我們可以用它來一試。”

想起演世鏡的作用,我內心蠢蠢欲動地問道:”演世鏡真能幫人恢復記憶嗎?”

枉樂初遲疑地解釋:“倒沒有那般神奇,它能演示所照之人的過去,但因爲是殘鏡,真正效果也許會打折扣,真正完整的演世鏡能隔世而觀,不能比的。”

“那……能借我一用麼?”

面對我祈求的語氣,枉樂初驚訝地看向我:“你也失憶了?”

我微微頷首:“有段關於小時候記憶缺失了,我想要記起來。”

枉樂初乾笑了幾聲:“你們……經歷也都不一般吶。”

在枉樂初答應我借鏡一看後,我們兩人加緊時間打包了熱飯,購置了些大氅。

在走過酒家時還買了幾壺酒,這一趟可謂是收穫滿滿。

我們回到河畔時,修五真已經從結界出來了。

她一身疲憊還出了好多虛汗,加上夜雪寒冷,她瑟瑟發抖着蹲在地上。

凌燕肅解下了外套給她,自己環住自己,呼着白氣,看起來凍得不輕。

我放下枉樂初,趕緊撐起傘將大氅披在修五真身上,順手將另外一條扔給了凌燕肅。

凌燕肅接過厚實的大氅立刻將自己裹起後,向我吐槽:“我好說歹說,修姑娘非要留在這。”

修五真脫下凌燕肅的衣服,將它還了回去,臉上悶悶道:“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

凌燕肅拿着自己的衣服,似乎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對,趕忙找補:“我的意思是,我們得先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不是嗎?你爲歡樂主治療了這麼久,還受了大寒,再呆在這裡很可能也會病倒。”

我插口道:“他的意思是他擔心你支撐不住。”

修五真連忙擺手:“我絕對可以的。我是藥師,我對自己的體質很清楚的,我可以挺下去的。”

“好的好的。”

我提起包裹得十分嚴實的飯籃子:“都餓了吧。先吃飯!”

我打開籃子,掀開絨布,飯香四溢。

修五真瞄眼過來,摸了摸肚子,靦腆笑道:“我確實餓了。”

我遞給枉樂初一個白麪饅頭,他笑着接過,小口小口吃了起啦。

凌燕肅蹲坐下來,看了看籃子奇道:“你們還買酒了?”

我點頭:“說是喝酒能暖一點,所以買了,這酒熱過了,不用怕涼。”

這時一直閉着眼睛的曲簫默睜開眼,向我們道:“酒麼?給我一些吧。”

凌燕肅拿起酒壺,拿起玉杯,倒上之後遞過去一杯。

曲簫默滿懷情緒地盯着酒杯,隨後一飲而盡,將酒杯伸了過來。

凌燕肅才輕抿一口,見狀,直接將整個酒壺扔給了他。

曲簫默將玉杯扔向身後,對着酒壺就大灌起來。

修五真一直盯着酒壺,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推了推她,問道:“你想喝啊?”

修五真紅了臉,碧眼看向我:“沒試過。”

我從懷中掏出一個迷你版的小酒壺,笑道:“我也沒試過,所以我特意買了這麼一個小的。試試?”

“好呀好呀。”

修五真滿是興奮色,對着小酒壺輕抿一口後遞給我。

我同樣輕抿一口,再看向修五真,只見到她是與我同樣表情。

我苦皺着臉道:“辣辣辣,真不好喝。”

“嗯嗯。”

修五真贊同得點點頭,臉上紅暈不散,碧眼也有些迷離起來。

我發覺她有些不對勁,趕緊推她:“你怎麼啦五真?”

枉樂初踱步過來,看了一眼,對我道:“大概是醉了。”

我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臉蛋:“五真五真!”

修五真倒在我肩頭,傻樂着,對於我的叫喊充耳不聞。

凌燕肅看了過來輕嘆一聲:“你們沒喝過就不要輕易嘗試呀,這裡冰天雪地的……”

我道:“我就沒事啊,這絕對是個人體質問題。”

凌燕肅站了起來,眺望了一下,域水河上的青蓬,它正發着淡淡熒光。

他道:“難道你們都想在這裡過夜麼,我雖然擔心惜愛,但也不能讓你們這麼挨一晚。”

我側抱着修五真瘦削的身體,再低頭看了看不停哈着白氣的枉樂初。

我提議道:“要不我們找一家客棧,面朝域水河的。這樣我們能隨時看到,也能及時反應,怎麼樣?”

修五真忽然亮起眼睛:“找客棧?我有金珠!我有金珠,房子要多少有多少,呵呵。”

我壓下她亂搖擺的手,哭笑不得地哄她道:“知道啦知道啦,五真最有錢啦。”

“對!我很有錢的!我……”

凌燕肅趕忙道:“走吧走吧,得快讓修姑娘醒醒酒。”

枉樂初點頭,表示沒有意見。曲簫默沉默着站起身來,也是贊同得意思,於是我們幾人堪堪達成一致。

誰知面向域水河的客棧店店爆滿了,沒有辦法,在凌燕肅和枉樂初金珠聯手轟炸下,我們終於租到了合意的房間。

折騰了半夜,我終於讓修五真睡去。於是趁此機會,我鬼鬼祟祟地潛入枉樂初的房間。

好在枉樂初金貴得很,硬是單要了一間房間,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潛入。

吹燃一根火摺子,我看見枉樂初已經躺下了,但他睡得很淺,自我一踏進房間,他便從牀上直直挺立。

他於此付之一嘆:“你這麼急嘛?”

我雙手合十,不好意思道:“這是我十幾年來最大的心願。我都等不到明天!小樂樂,你一定要幫我,把演世鏡借給我看看。”

枉樂初豎起食指喊停,然後對我道:“你再這般喊我,我就怎麼也不理會你了。”

我討好地比較着稱呼:“那樂兒、阿樂、小樂,小屁孩,小娃娃……你覺得哪個好?”

枉樂初‘撲哧’笑了出來:“你在幹嘛?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喊全名就行。”

我乖巧地點頭,然後雙掌向他伸出,笑嘻嘻地看着他。

枉樂初小手向我攤開,然後一晃,一塊四分之一圓形的鏡面顯現出來。

當初拍賣時,演世鏡是被嵌在半人大的銅框中的,現在他是丟了銅框,把它單獨拿出來了嗎?但他這樣隨意拿出來,好像不怎麼珍視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看我一眼,他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他翻着眼縮回手:“還要不要?”

我撲過去抱住這面殘鏡,喊道:“要要要。”

鏡子雖是水面,摸過去卻是平面,看過去什麼也看不到。

我像的得到一份寶箱,就是缺了開啓寶箱的鑰匙,我無措地仔仔細細翻了個遍,問道:“這,怎麼用啊?”

枉樂初淡然地扯過我的手,用什麼在我手中一刮,我的手指上立刻滲出血來。

我當然懂他的意思,擠着手指,血流於其上,我看着血被那殘面演世鏡全然吸收。

我看向他,他就這麼舉起演世鏡,面朝着我。

我看着水面滾動的模樣,心中極度忐忑不安,緊張得已至害怕。

我慌亂的閉上眼,我怕過去太美好,也怕過去太悲慘,我不知道以何種面目去迎接我的過去,那些我一直期盼的回憶。

我問道:“我……可以做到嗎?”

枉樂初鼓勵着對我道:“不管怎樣那些都是你的過去,也別怕,都過去了。聚精會神,你會找到答案的。”

我深深呼吸,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水面映射出一個小小的女孩,她一身布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她是那麼專注,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身,半大的孩子扔下手中的棍子,雀躍地回頭看向我這邊。

她白淨可愛的臉上笑得甜美,而最耀眼的是眼角那顆豔紅的痣。

我心上像被狠狠錘擊了一下,我還記得之前在幻蓮境中,我的那個夢鏡。

那個我的眼角也有這麼一顆奪目的紅痣。

也就說現在這個水鏡上的這個小女孩就是當初的我嗎?那我現在的臉上爲什麼沒有那顆痣?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我不由地握上演世鏡,全身心注入到演世鏡中。

一個一個片段演示而出,它們是那麼得遙遠而陌生,我努力地分辨着畫面中的人,似乎又有什麼在我腦海中涌動。

好疼!頭疼,手疼,心疼全身都疼!

我垂下手,緊緊抱住自己,可這樣絲毫不能緩解那些疼痛。逐漸得那些陌生的片段彷彿變換了樣子,它們是那麼的熟悉,每一幕每一幕都變得清晰……

“任柯!你看到什麼了!你振作一點!”

耳畔是模糊不清的童音,我好像都記起來了?

我看着手心,上面似乎有什麼顯現了出來。

八年前的記憶,我找回來了。

我看向枉樂初,笑着流淚,問道:“你看不到嘛?”

看不到我的記憶?

更看不到那個狠心絕情的女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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