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容易在失去理智的時刻,做出令自己也後悔莫及的事情來。
祝雲滄出手誅殺了黑袍魔君,他甚至沒有考慮任何後果,甚至沒有想過黑袍魔君此舉是否存在什麼陰謀,是否有什麼後招。此刻,便是他後悔的時刻。
但所有的一切,都不容他多想。
方纔那一陣陣的極端憤怒,已然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靈力涌動的劍氣,引來了無數虎視眈眈的眼睛。
披甲、嗜血、持劍的起勢,罩着黑色披風,帶着黑色頭盔,看不見身形魔族,從四面八方圍將上來,足有八人之多。
“擅闖林界。”其中一人,將那漆黑的長劍指向前方,胯下的戰馬,雙眼中燃着青藍的光芒,腳下踏着蒼紫的烈焰,這一柄劍的銳氣,便足以讓凡人不敢直視。
這時,卻足足有八柄劍指向祝雲滄。
“似乎,還是個凡人。”又有一名魔騎士道。
祝雲滄環視着四周,他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一戰在所難免。
“最近有很多凡人進入魔界。”又有人道,“不過無論如何,他們的身體,永遠都是如此羸弱,如此不堪一擊。”
“不錯,凡人不僅不堪一擊,還盲目自大,以爲自己是三界之靈,當真可笑!”又一名魔騎士道,說話之間,那長劍向身旁一揮,燃起了蒼紫色的火焰。
祝雲滄暗暗一聲嘆息,手腕一翻,天恆長劍之上,黑光噼啪作響,正與火焰一般。
“嗯?”有一名魔騎士策馬向後退了幾步,道,“這光芒……”
“這力量,難道便是凌寒大人所言的……毀殤之力?!”魔騎士道。
“大人似乎交代過,若是遇見這等人,必須生擒!”一名魔騎士策馬而前,道,“上!”
那魔騎士彎腰下來,一劍從地面拖將過來,朝祝雲滄的腳踝砍去。
祝雲滄一驚,急忙飛身躍起,另一名騎士雙手一動,手中長劍化作長槍,胯下戰馬一聲嘶鳴,飛奔彈跳而起,那長劍順勢挑將上來,祝雲滄急忙雙手平舉,如同大鵬展翅,那長槍正從他腋下直刺過去。祝雲滄一把架住那長槍,橫見一削,那天恆長劍畢竟乃是仙界所鑄,人間至寶,加之毀殤力量輔助,這一砍,便將那長槍斷作兩截。
魔騎士急忙策馬躍下,打馬向另一處奔跑而去,神色略顯驚惶。
“想不到這小子如此厲害?!”另一名魔騎士道,手中長劍向空中一祭,竟化作了一彎長弓,魔騎士縱馬躍起,接住長弓,彎弓之下,長弓之間陡然出現由靈力與魔氣聚集而成的箭影,刷刷向祝雲滄便射出兩箭,祝雲滄急忙橫身躲閃,上下分劈數劍,才勉強將那兩箭劈作碎片。
轉而,祝雲滄轉守爲攻,一個回身,一手運動魔力,轉向天恆長劍之上,烈焰燃燒,黑光浮動,一式寒山遮月已然出手,這一式寒山遮月,頓時變作了一輪被天狗所吞噬的灰黑而略帶血紅的月輪,旋轉着向那彎弓聚箭的魔騎士襲去。
魔騎士識得厲害,急忙將那手中的長弓又化作了盾牌,劍氣月影在盾牌之上炸裂,將那魔騎士擊飛出去,連人帶馬摔在地面之上,勉強掙扎方自再站起來。
“好強的魔力,這小子不是普通凡人!”另一面魔騎士道,“看來須得給你點顏色看看了!”
此話一出,另外七名魔騎士,包括那剛剛從地上站起,身上還帶着傷得魔族,同時念動咒語,一瞬間,他們胯下的戰馬,紛紛生出一對藍紫色的巨翼,那雙翼如同薄紗一般疑真似幻,拍打之間,那八名騎士同時飛上高空,吟唱聲起,八名騎士打馬在空中旋轉奔跑,陡然間已形成了圓形的法陣,那法陣中心乃是一個巨大的篆體封字,四面則是難以看懂的魔族銘文,網狀的閃爍陣格忽明忽暗,緩緩壓將下來。
祝雲滄掣出無相化法金輪,雙臂一抖,將那金輪的光影化到最大,向空中撞將過去,但那無相化法金輪彷彿一面易碎的翡翠,在撞到那法陣之時,猛然間便化作冰凌般的光芒,晶瑩滴落,散在地面之上,再無聲息。
祝雲滄咬着牙,看着那壓下的法陣,決定再次放手一搏,天恆長短雙劍相架,縱橫十字的劍氣,反覆朝那法陣的中心劈將過去,然而,無論他如何催動靈力,法陣卻根本紋絲不動,已然向下鋪展而來,甚至越發龐大,就要將祝雲滄完全困於其中。
沒有黑袍魔君的幫助,祝雲滄在魔界寸步難行……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嗎?!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身影從上方落下,蒼白的身影,烏黑的劍,劍身跳躍般輕點,一股柔和的力道聚集劍端。與此同時,那枯林之間瞬間又有數個難以辨清面貌的身影,圍了上來。
手中的長劍一併投擲而出,朝那半空中的烏黑劍影合將過去,在接受融合到了那股力量之後,那柔和的黑光,如流瀑般沖刷而下,正擊在那法陣之上,法陣未穩,且攻擊的力道全在下方,自然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整個法陣開始不斷動搖。
八名騎士一時只得紛紛飛身後撤,落在密林之間,那密林中,已有十數名化神期與凝神期以上的玉玦峰弟子飛奔而來,將那八名騎士團團圍住。
八名騎士見勢不妙,又見那擊破法陣的白髮白衣男子緩緩落將下來,同時將劍一劃,地面上,陡然出現幾個空虛黑洞,那八名騎士便從黑洞之中鑽將進去,消失殆盡。
祝雲滄已然站在中間,但這一次將他團團圍住的卻不是那八名騎士,而是十數玉玦峰弟子。
祝雲滄看着那從空中降下的年輕男子,不禁失聲道:“天溟,你……是你……”
“不錯,正是我。”孤天溟掣着無鋒劍,道。
祝雲滄問道:“你……你身上的傷,此刻……”
孤天溟搖了搖頭,道:“已無大礙。”
“那便好了……”祝雲滄點頭,道,“那便好了……你們,你們如何進得此魔界,對了,這似乎是一個陰謀,我……”祝雲滄一時激動,說話竟有些語無倫次,連言辭也零零碎碎。
而面前的孤天溟。看他之時的神情卻甚是狐疑,嘴角甚至掛着一絲不屑,忽然之間,那無鋒之劍橫劃而來,祝雲滄沒有躲閃,他也着實沒有想過去躲閃,這一劍正架在他的脖頸之間,直消輕輕一劃,那劍氣縱然柔和,這一劍卻也足以令他鮮血迸濺,命喪當場。
“我,似乎從未向你揮劍……”孤天溟道。
祝雲滄怔在原地,望着那白髮之下,年輕俊朗的臉龐,與那和年齡不相稱的深邃雙眸,道:“不錯,正是如此,你,從未向我揮劍。”
“那我看,便是今日了吧。”孤天溟道,“你既然已不顧念我們的兄弟之情,我看,我也沒必要記掛於你。”
祝雲滄失聲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我不顧念兄弟之情,我,我到底做了什麼?!”
孤天溟道:“你做了什麼?大概只有你自己清楚,蝶語夫人,慕容掌門,還有我!你那一劍,不只刺在我胸口,也扎進了我的心裡!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貪婪,從來沒有!”
祝雲滄大喝道:“你在說什麼?!我?爲何連你也冤枉我!”
“冤枉你?”孤天溟道,“好……”他收了長劍,道,“你再扎我一劍!往這裡來!來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吼道,“就是這裡,扎,看看那力道,那劍氣,與先前那劍有何不同?!來呀!”
祝雲滄連連後退數步,道:“我……我不會動你,我不會傷你!”
孤天溟冷笑一聲,翻腕一劍,道:“那麼,就休怪我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