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幕降臨了,帳篷周圍都燃起了火把,但是那些遊牧民族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一堆漢人官兵出現在他們這裡,他們都不敢亂來,只好呆在營帳裡不出去。

而在侯棠的營帳內,她正盯着蕭拓,充滿了敵意。

蕭拓看着侯棠說道,“不高興了?”

侯棠轉過臉,不再去看他。

“話都不願意和我講了?”

侯棠還是不理。

侯棠當然是生氣了,並且氣得不輕,她氣得差點跳起來把他整個人都撕了,可是這裡有很多大宴士兵,她也不好發作。

連修則對侯棠說道,“公主可是要啓程回去了?”

侯棠正準備走出營帳,忽然連修又說道,“將他綁起來。”

她立刻回頭看去,幾個人將蕭拓架起來,正準備綁住他,她連忙說道,“幹什麼?”

“西夏儲君,鎮南王蕭拓,當然要帶回去。”

侯棠立刻讓那些士兵放手,說道,“他救過我。”

這個理由很冠冕堂皇,用它掩飾自己的私心最好了。

連修淡淡的看着她,那眼眸依舊洞察到她的心底,連她此刻的小心思也看穿了,他忽然眉頭一緊,眼中泛着一絲冷光,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她,侯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連修復爾又扯出一絲笑容,道,“公主可是不捨得?”那聲音,卻冷得讓人發抖。

侯棠心中一顫,立刻心虛了起來,不過她還是挺直着腰板,沒有躲避他的目光,鎮定的說道,“既然督軍大人這麼說,那就照辦吧。”

之後他們決定先休息一個晚上,明日在啓程,蕭拓則被關在一間單獨的營帳內,旁邊有兩個侍衛。

大半夜之時,大家都入睡了。

四周安靜的出奇,大漠的晚上比不上建康的喧囂,別有一番淳樸的味道。

天上只有一個月亮孤獨的懸掛着,淒涼的灑下來,漫天的風沙在夜晚忽然安靜的匍匐在地上,黑暗一直延伸到遠處。

侯棠悄悄走出營帳,到了蕭拓的營帳前,看到兩個守着的侍衛,她對她們說道,“我要進去和他說兩句話。”

那兩個侍衛有些爲難的樣子,侯棠瞪了他們一眼,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似的,她道,“我馬上就出來,不然我就治你們違命不遵之罪。”

那兩個侍衛最終還是放她進去了,悄悄的說,“公主,快些出來啊。”

侯棠掀簾進去,蕭拓正躺在榻上,不過顯然沒有睡着,因爲她一進去,他那雙在黑夜裡特別亮的眼睛就盯着自己。

侯棠道,“你有什麼發射信號的煙火之類的,可以給我。”

蕭拓還是躺着,死活不動的樣子,一雙眼睛看着她,彷彿要把她吸進去一樣,他道,“你不和我走,我就不走。”

侯棠上前說道,“耍什麼性子。”說完就直接往他胸前摸去,蕭拓也沒有反抗,很快侯棠就摸出一個煙火一樣的裝置。

她道,“就是這個吧?你們西夏人好像慣用的。”

蕭拓不說話,侯棠不想再多說,直接就走了出去,回眸看去卻是蕭拓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眼裡似乎都要瞪出血來了。

侯棠看了他一眼,道,“別這樣看着我了。”

她說完,蕭拓忽然移開目光,他狠狠的說道,“你就那麼狠心嗎,公主。”

侯棠沒有說話,就走了出去。

出去後,她就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將煙花放到夜空中,就去休息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拓跋宇文就帶着大批騎兵趕到了這裡,數量十分衆多,他們一到這裡,就開始挨個的搜查帳篷,很快就把蕭拓給找了出來。

正準備恭迎王爺回去,卻發現蕭拓目光疲憊,還有濃烈的失望,他從來沒見過蕭拓有過這種失意的神情。

臨走之前,蕭拓他又到了侯棠的帳子裡,他看着她,侯棠能感受到他眼神中強烈的情感,但是她只是轉過身背對着他。

蕭拓道,“沒想到,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最後還是沒能把你帶回西夏。”

侯棠心中也有一絲苦楚,她道,“奈何建康,百年帝都,千年王朝。”

蕭拓忽然大笑起來,此刻是他才讓侯棠感受到了一個君王的威懾和壓迫,隨後他停止了笑聲,狠狠的說道,“女人,終有一朝,我會踏碎你的百年帝都,千年王朝。”

那蒼茫大漠眼看就已經被擋在身後了,前方,是喧囂的大宴都城,建康。

走過整個建康最繁華的龍門大街,正是夜半時分,那一盞盞華彩的菱燈掛於每個畫舫與勾欄門口,這一江秦淮江水,不知道淘盡了多少紅綃棄脂,垂妝之淚。

那在夜風中凌波的輕紗,輕籠月色,夜風將燭火吹得搖曳不止,忽然的,就碰落了。

雖然已經午夜過半,但是建康城中依舊圍着許多百姓,他們正等着那凱旋歸來的軍隊,街坊全部掛上了紅色的綢緞,迎風招展。

那萬家燈火沿着兩岸的繁華一路斑斕鋪開,就像萬千個婆娑的夢。

此刻,連修騎着馬走在侯棠的身邊,他調侃的道,“公主凱旋歸來,可謂是衆星捧月。”

侯棠看着前方花燈溢彩的建康,說道,“怕是將來我都沒有安靜的日子能過了。”

雖然面上沒有異色,但是侯棠心中卻是有苦說不出,她勝了也不好,不勝也不好,只怕這次,宴容辭面對立下功勞的自己,不會那麼善罷甘休了。

她太瞭解這人了,她的勝利,在另一方面也是大侯的勝利,當人們在大宴王朝下水深火熱的生活着,最後被她這個大侯的公主給解救了,以宴容辭的個性,只怕她這個公主也只能做一次性的。

她甚至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即使是削去封號扔進大牢,但是他當然不會做的那麼明顯。

大軍浩浩蕩蕩進了建康城,百姓的呼喊聲她聽在心裡,他們越是熱情,她就越是替自己擔心。

等她進入皇宮後,百官全部在金鑾殿等她和連修,宴容辭坐於最上方的龍椅上。

侯棠和連修一進去,就跪在地上。做樣子當然要做到位,宴容辭連忙做出一副惜才的樣子下去將他們兩個扶了起來,侯棠雖然並不是經常見到宴容辭,但是她此刻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他的臉色很白,略顯病態。

他說道,“公主和相國辛苦了,快起來。”

隨後他又說道,“這次公主立了大功,朕自然要好好的賞賜一番,衆愛卿覺得朕該如何賞賜公主?”

侯棠心中冷笑,你不是已經封了一個皇一品公主給我了麼。

此刻,兵部侍郎江善本上前說道,“臣以爲給公主造一座府邸,用以補償在外的奔波勞累。”

衆人表示贊同,稷下閣大學士劉清河上前說道,“臣認爲,可以賜公主百銀千兩,良絲千匹,並且以軍功封爵,享侯爵俸祿。”

這人說出了所有人都不敢說的話,侯棠一看,這不是那老太傅最得意的學生麼,看來是被那老匹夫教育過了,不過此人也算的膽子大了,既然敢在這種帝王心思揣測不定的時候說這樣的話。

衆人忽然不再有聲音了,宴容辭則笑了兩聲,衆人聽得心中皆是發冷,不知道這笑聲意欲爲何。

宴容辭看着侯棠,那眼中帶着不信任,他冷笑一聲,道,“築造府邸自然不在話下,至於爵位,歷朝尚未有女爵一說。朕就封你爲戶部尚書,掌管國家財政重權。”

好一招避重就輕,把她的軍功全部抹滅,以另一種遠離權利中心的方式來加封。

“即日起。”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宣佈退朝,而對於相國連修,他甚至一個字都沒有提,侯棠心想着,現在纔開始提防他,是不是也太晚了。

連修倒是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依舊是和睦清風的面色,侯棠對他的評價就是活脫脫的一隻狐狸。

衆人雖然也覺得就把相國這麼晾着不好,但是帝王心難以猜測,只好都退了下去。連修轉過身經過她身側之時,掀起一陣輕輕的微風,吹起了她的額發。

衆人紛紛退去,只剩下了侯棠。

宴容辭忽然咳嗽了兩聲,連帶着那略帶病態的面容越發蒼白,侯棠不忍的問道,“你身體不舒服麼?”

他用手捂着嘴,等咳嗽停止後,他道,“沒事。”

還是那冷冰冰的神色,和多年前一樣,什麼都愛往自己肚子裡吞,當時侯棠就一直對他說,這樣的性子早晚弄出病來。

他又道,“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侯棠忽然覺得很彆扭,但是她不知道哪裡彆扭,想了很多遍,才明白,他對她自稱我,還不是朕,這卻是侯棠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道,“你真的沒事嗎?”

他又回到了那冷冷的口氣,有些不耐煩道,“說了沒事。”

侯棠道,“那你留我下來什麼事?”

他沉默的看着侯棠,道,“沒什麼,只是很久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侯棠冷笑,“好好說話?在怎麼好好說話,依舊是君和臣,不是麼?”

他忽然嘆氣道,“你這張嘴若不是生在皇家,早不知道吃了多少虧了。”

侯棠不知道宴容辭今天怎麼忽然對自己變了態度,讓她非常的不習慣,她寧可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冰冷冷的對待自己。

“你下去吧。”他忽然轉過身,背對着她。

侯棠被他弄得簡直莫名其妙,不過陽光映在宴容辭的背上,卻沒有那暖暖的色調,她忽然發現,也許他也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