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剛回南京的時候,統計傷亡情況,咱們這幾個師都損失了大半,但是骨架還在,基本的戰鬥序列還是有的,隨後我們就開始準備南京保衛戰了。別了岑,我不想再說了,這個回憶我真的...”
“別勉強,我想知道咱們同期的情況”我說。
“那好吧,劉一銘在雨花臺陣亡,胸前中了五六槍,我記得他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他們排寡不敵衆,全沒了。其實剛開始咱們打的也挺好,但是雨花臺的地勢你也知道太過平緩了,日軍的飛機在上面狂轟濫炸,地上的重炮和坦克又不斷的衝擊,我們也不是鐵打的啊”
聽王顯說到劉一銘,我想起那個軍校時期那個小胖子。雨花石的某一處,一個小胖陣亡於此。
“還有,還有許程,在掩護撤退的時候,被貴子機槍打成篩子,老宗在上海丁時候好像就不在了,還有段士林反正是再沒看到他們,馮文海和韓昌還在中央軍,只不過這回他們團沒有過來,而是拱衛重慶去了。”
聽王顯這麼一說,原來文海還活着,可惜小段卻沒有消息。
“文海還活着,那小段你還記得多少”我問。
“當時我們還在城裡邊打邊撤,一些骨幹軍官已經陣亡,咱們師兩個旅四個團八名正副團長僅存一名,不少部隊頓時就失去了組織力,然後就聽說不少當官的都跑了,留下部隊沒人管,反正是一股腦的往下關碼頭去了,但是唐生智已經坐渡輪跑了,咱們的孫師長也不見了蹤影,媽的,然後就各部隊自行組織突圍,我對小段的最後印象小段就是在突圍中了,在下關碼頭守在那裡的是36師,但是那裡已經人滿爲患,潰軍逃難的百姓越積越多,越積越多,到後來雙方竟然開始了互射,只爲一條活路。”
“這個姓唐的和姓孫的真是...”
“打住,還是別亂說話了,岑”王顯提醒我道。
“那你是突圍出來了?”我又問。
“不是,我們排有個南京本地人,但是他家之前是從北方過來的,北方人有個習慣,就是家家都有菜窖,就是在地下挖個挖一個大坑,空間和房子一樣大的那種,菜窖口也只有井口把大小,恰好能通過一人即可,然後用梯子就下去了。到了冬天就把秋收的白菜土豆啊啥的儲存才那裡,他家呢就他爺倆外加我們排7個人,藏在那裡是足夠的,而且菜窖裡還有吃食支撐我們躲過了貴子的搜查。”
王顯接着又說“一開始我們就躲在那裡,然後我有一次爬了出去,探探貴子情況,結果在大路上隨處可見老百姓的屍體,被俘虜的士兵被一條長麻繩成串般的綁着,就像奴隸一樣,還有還有,被貴子侮辱的婦女...衣不蔽體的扔在了大街上,當時我恰巧看到他們把一些老百姓綁在木樁上訓練士兵,然後他們用刺到將其賜死,我當時舉起了手中的槍,我卻遲遲沒有扣動扳機,不怕你笑話,岑我當時害怕我這槍一響,把自己暴露,我特麼什麼東西啊,老百姓被虐殺,我卻害怕暴露”說着王顯越來越激動,兩手扶着自己的腦袋,不斷的自責。
我安慰他道“在南京活着出來已經實屬不易了,如果我在的話未必能比你做的好,往後好好殺貴子吧”
“是啊,我出南京城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但是重新進部隊發現這些長官畏畏縮縮,我們,我們團長就是最好的例子,總是怕部隊損失大,他不好交待。不知道你注意到在中間陣地防守的川軍了嗎,他們破槍破衣服,硬是和貴子拼的幾乎全軍浸沒。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淞滬和南京咱們中央軍損失不小,咱們委員長應該是心痛了,這是他的底子啊,桂系粵系等等再加上gcd都是他的心腹大患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我說。
“其實,其實在南京突圍的時候,如果我們能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部署,我們應該是能突圍出來的,你像人66軍和88軍就勁往一處使,像釘子一樣向貴子扎去,結果就成功突圍了,雖然也付出了很多傷亡,但死的不窩囊啊,我們排最後就剩那幾個人,沒有官,我們找誰去啊,小段他們那幾十人自行突圍去了,那也是螳臂擋車啊,小木匠估計也,唉不說了不說了”
王顯的南京遭遇給了我極大的震撼,如果我沒有留下大阻擊,八成也和劉一銘許程一樣在南京陣亡了。
“那你出來之後上哪找的部隊?”
“88,89南京之後基本就打光了說是要重建,我們這幾個人又去了,在那裡我遇見了劉人戩,他給我安排了個連長,然後慢慢調動到現在這個團了”王顯說。
“劉人戩,咱班同期最小的那個,人家上面有人,仕途一路平坦啊”
“是啊,他和你那時候還不錯,唉,對了你這回就留下來吧,咱們繼續在一起多好啊”王顯十分興奮的說。
“我留下誰完成這個任務”其實我留下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一想到77師那邊還有於一舒在那,我心裡的這股躁動也就撫平了。再一個和亢哥張鵬他們畢竟處出了感情,我真不捨得。如果留在中央軍還得慢慢熟悉新的環境,我討厭這種感覺。
於是我說“還是走現在的路吧,77師我已經待習慣了,中央軍我只想把它當作我心裡一段美好的回憶”
王顯則不再強求,隨即我倆又不斷訴說起在軍校時期的事,例如誰站崗睡着了,誰把誰褲子扒了,誰的呼嚕打的最響。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在腦海裡不斷回憶着每個人的面孔。王鑫,劉一銘,許程陣亡,宗雪瑜,段士林,王禹一,焦安同失蹤(王顯甚至都沒能回憶起他來,想來也...)反正確定活着的只有馮文海,王顯,韓昌,方岑,劉人戩5個人。要知道這是從我們踏上戰場開始僅僅貴了不到一年,我們的熱血就已經撒在了祖國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