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每天中午去城門口拉屍體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性任務,大傢伙也對屍體鮮血不再那麼恐懼了。只有謝老大數着我們這幾天埋了多少人。
整整300多人!這大概是一個營的編制。
戰事愈演愈烈,貴子漸漸逼近,戴連長不得不向西北繼續撤離。這幫工友們老的和少的都跟着謝老大被遣散回家了,我們這些年富力強的作爲新鮮血液補充編入77師,我們也只能跟着他們一起走。
在撤離後的幾天,從南京過來的一個人帶來了戰局的最新消息。
這個逃出來的人是守衛南京部隊的一員。戴連長將他叫到身邊並給了他水喝,我們也在旁看着,這個士兵十分的瘦弱,他一股腦的喝了整整一壺水然後吃了兩張燒餅,看的出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待他吃喝完畢戴連長問他南京的情況怎麼樣,只見他一聽到南京兩字先是愣了一會兒,戴連長以爲他傻掉了剛要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就見他突然哭喊着說“南京失守了,都死了,全都死了,我們團沒幾個衝出來的,日本人破城後見人就殺,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全都不放過,有的弟兄們放下槍後被壓到河邊給殺了,我是水性好裝死才逃過一劫”
戴連長又問“那,南京的守衛部隊不是很多嗎,德械師呢,不是精銳嗎”
“那幾個德械師從上海回來就被打殘了,只有五六千人的兵力,其他部隊也是東拼西湊,德械師打的挺慘的,估計沒幾個活着的。那些當官的先跑了,有的部隊沒有指揮瞬間就潰了”
在聽完這個士兵的講述後,我差點沒昏過去,德械師沒了,我的老部隊也沒了,那我的同學,馮文海,段士林,宗雪瑜還有趙子琪和王禹一他們……
之後的一段時間關於南京城的慘劇越來越多的傳出來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一個人間慘劇,南京保衛戰竟然以最慘痛的方式來結束。還有慘無人道的日本貴子們。多年以後再回憶起南京保衛戰,當時的城防司令唐生智絕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晚上想到南京發生的事我又忍不住的留下了眼淚……之後我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多的殺貴子!
到了77師的集結地後,我們這些新來的換上了他們的藍色軍裝,由於裝備有限我沒有分到託尼盔,只有一頂普通的圓筒布制軍帽,槍也不是中正式,而是一杆漢陽造,拉栓的時候還時不時有些個卡殼,阻塞感太大,又沒有機油保養,地方部隊的裝備真是太差了。
我被分到了一個團直屬的特務連,萬幸我沒有留在戴連長那個連。這個特務連連長叫王羣,一個瘦個子,臉黢黑黢黑的,腰間掛着兩把駁殼槍是他的最大標識。
人齊了之後他集合好隊伍給我們訓話“特務連的兄弟們,眼下到了國家存亡的生死關頭,日寇一步步的侵略我國領土,我們這些當兵的不能答應,今後還希望各位在戰場上奮力殺敵……”
坦白說這個連長還挺有股勁的,解散之後我找了個地方坐下準備磨合磨合槍栓,這時一個歪戴軍帽開了兩個上衣釦子露出裡面白色襯衣的傢伙坐在了我旁邊,細看他的腦袋就像一個土豆,在臉部右下側還有兩個痦子,很有特點。他說“夥計,看你擺弄槍這兩下,行家啊”
“我之前88師的”德械師已經不在,我卻要表明我是其一員,因爲這是我的榮耀。
“真的嗎,那你是中央軍啊咋跑這來了,你聽我這口音你也能聽出來我是四川人,我們部隊也去過上海,後來就活了不幾個人,剩下這幾個糊里糊塗的遇到增援的77師就被收編了,對了兄弟你叫個啥個名字嗎”
“我叫方岑,山今那個岑,咱倆來到這裡的原因差不多,既然你也去過淞滬戰場看來也有些個緣分”
“那是自然噻,我叫李舟亢,認識個下”這個李舟亢還挺自來熟。
“唉,對了,舟亢這77師是個什麼來頭,你瞭解多少”我問道。
“這你可問對人了噻,老李我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這人情世故我可打聽出不少,這77師原來是一個軍的編制,足足有4萬多人,這支部隊不像普通地方雜牌軍一樣沒啥靠山,人家背後是徐鳳文徐老爺子”
“哦?這徐老爺子又是何許人也”我問道
“這徐老爺子當年也是幫助過同盟會的人,在浙江當地也是很有名望和實力的,後來將自己的家丁保安團養起來參加過軍閥大戰,和蔣委員長又是同鄉兩人關係自然很好,屬於是浙軍系的。後來這徐老爺子歲數大了,兒子裡面又沒有從事行伍的,這支部隊就縮編到1萬多人了,師長現在是徐老爺子的一個侄子,當然了,這77師照你們中央軍肯定是比不了,但也是不錯了,不像我們這些個川娃子,出川的時候還穿着草鞋呢,到77師才換上這種黑底鞋”
“哦,是這樣啊,這77師還真有些背景,對了舟亢你們川軍竟然還穿着草鞋,條件真這麼苦”
“唉,就算是穿草鞋我們跟貴子乾的時候也不含糊,打淞滬的時候,我們槍不行子彈也不夠,就只能等貴子靠近之後再和他們肉搏,必須得幹他們,我們四川男兒不怵他們東洋貴子,唉,可惜我那些袍澤弟兄沒剩下幾個”
雖然這個李舟亢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這骨子裡也有點血性男兒的味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都一樣,我們那個連也幾乎是全軍盡墨,88師慘部撤回到南京後……慘啊”
“唉,對了你說你是88師的,你該不會是守四行倉庫裡的吧?”
“沒,四行倉庫的事我出來也瞭解了不少,但那是我們兄弟團的部隊”
漸漸的我和這個李舟亢就熟悉起來了,這個李舟亢啊話還真是多,無論什麼事都能和你嘮個沒完沒了,是個活躍氣氛的好手。當然了一直歪戴着的帽子和永遠敞開的上衣顯示出他的放蕩不羈,不過他這種軍容要是讓我那個任大均教官看到一天準踢他八遍。
來到77師後並沒有什麼作戰任務,每天只是走走隊列跑跑操,然後就是補充了點武器彈藥,每個士兵一下子就分到了50多發子彈,看來是有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