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聲,急促雜亂。
在通往樂壽的官道上,一行人匆匆而行。爲首的一個女子臉上現出焦急神色,顯然是有什麼着急的事情。
在這數十人的身後,是約莫三千人的步兵,隨着這些人匆匆而行的人們,奮力的邁動步伐。可是,天氣太熱,這樣的天氣,好想在家中,大口的灌下幾口冰涼的井水,或是跳進河水裡,洗個痛快。想想,那就是一種幸福的奢侈。
可是,不行啊,聽說大王被那個可惡的勾結官軍的高士奎偷襲,身受重傷,如今正等着範將軍帶領兄弟們前去救援呢。畢竟,大王是個好大王,有什麼東西,總是想着兄弟們,而且,還把兄弟們的軍餉都提高了。
不要說是這樣的天氣,哪怕是再熱一些,也值得兄弟們拼命啊!一個壯漢擦了擦臉上的汗珠,他的衣衫都已經打溼了,粘在身上,很是難受。可是他的腳步,絲毫沒有停滯,或許,大王就剛好需要這點時間呢?想起大王的好,他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範將軍,還能再快一點嗎?”竇紅線抹了抹額上的汗珠,轉頭看着範願,問道。一路上,她總是不停的擡起頭,看着遠方,眼神焦慮,父王身受重傷,在她知道的一瞬間,心急如焚的她,立刻要求範願召集兵馬,趕去樂壽。想必,諸葛德威應該在樂壽外的某個村子裡,等待着自己接應吧。
“公主,士兵們已經到了極限了,如今天氣燥熱,不如歇息一下吧。”範願道,他的額上掛着一行淚珠,順着臉頰流下。他騎馬猶此,更別說靠雙腳走路的士兵了。
竇紅線聞言,向後看了看,只見那些步行的士兵,雖是賣力的走着,可是有的人,明顯腳步有些踉蹌了。是該休息了吧。她擡起頭,看看天空,那裡,一輪巨大的火爐發出毒辣辣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竇紅線忙伸出小麥膚色的手掌捂着眼睛,可是仍感覺到那股陽光過於刺眼。
“那好吧!”竇紅線低頭,揉了揉眼睛,閉目休息了片刻,這才感到好受了些。她再度擡頭,看見衆人已經在範願的招呼下,各自尋了涼蔭的地方休息,更有人賴不住燥熱,成羣結隊的,遠遠的跑去河邊沖涼。不過還好,四周看守的士兵還是各司其職,頂着毒辣辣的太陽執勤。
“也不知道父王怎麼樣了。”竇紅線低聲,她坐在地上,將一棵小草狠狠的拔起。臉上,還掛着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
“公主,想必諸葛將軍一定能將大王保護好的。”看着竇紅線一臉急躁的模樣,範願再度勸道。他不是不急,可是畢竟他帶兵久了,比起竇紅線多了一絲沉穩。
“唉!”竇紅線隨即一聲長長的嘆息,不停的將手中的小草掐斷。臉上,卻是奇怪的表情,讓人覺得莫名異常。
隨即,兩人陷入了沉默,耳邊,偶爾傳來衆人的聲音。終於,遠處去河裡清涼的士兵也漸漸回來了,不時傳來一陣大笑聲。
“範將軍,走吧。”良久,竇紅線回過神來,看了看天,不早了,還是儘快趕到,纔會放心。不然她的心中,宛如放了一塊巨石,咯的心慌。
“是,公主。”範願答應着,站起身來,招呼身邊的幾個親兵,“叫兄弟們集合,準備出發!”
“是,將軍!”幾名親兵領命而去。
不一會,士兵們在幾名親兵的召集下,排好隊形。
竇紅線跨上馬匹,喝道:“出發!”她忍不住快馬一鞭,可是這時,斜裡衝出來幾名士兵,手中,還架着一個人,攔在大陸中間。
“怎麼回事?”竇紅線眉毛一豎,俏聲問道。
“公主,將軍,他,他是諸葛將軍!”一個認得諸葛德威的士兵道,臉上,有些一絲驚慌。
“什麼?!”竇紅線和範願同時大驚,翻身下馬,上前幾步,確是諸葛德威。可是他的身上,只穿了幾件單薄的衣裳,將身體緊要部位遮住。可是衣裳全部溼透了,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肚子也是高高的鼓起。
“諸葛將軍,諸葛將軍!父王怎麼樣了?”竇紅線也顧不得諸葛德威那裸露的身軀了,緊緊的抓住諸葛德威連聲問着。
“公主,依末將看,諸葛將軍是喝了太多的水,導致昏迷了。”範願皺眉,他摸了抹諸葛德威的肚子,脹鼓鼓的。
“那怎麼辦?”竇紅線急聲問道,俏臉一副焦急的模樣,眼睛也是紅了一片,秀目中,幾滴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晶瑩剔透。
“公主不要急!末將自有辦法!”範願道,隨即吩咐幾名士兵上前,將諸葛德威放在馬匹之上,隨即一個士兵騎馬飛奔。
隨着那名士兵揮鞭,馬兒吃痛疾奔,趴在馬背上的諸葛德威在一陣顛簸之下,口中吐出一堆渾濁的污水出來。在諸葛德威不斷連續的嘔吐中,他終於清醒了過來。
“下馬,我要下馬。”諸葛德威喊着,手舞足蹈。
那名士兵停下,隨即將捆綁諸葛德威的繩子解開。只見諸葛德威被抱下了馬背,看了看不遠處的竇紅線和範願,他踉蹌幾步,哭喊着上前,道:“公主,公主!”
他撲了上去,緊緊的抓住竇紅線的褲腳,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精光!成敗在此一舉了!
“諸葛將軍,這究竟是什麼回事?”竇紅線低下身子,扶起諸葛德威。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搖搖頭,想要將不好的念頭甩掉,父王,一定會沒有事的!一定!
可是,諸葛德威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忽地用頭去撞身邊的一棵碗大的樹,“大王,末將無能,末將對不起你啊!”他這一下,結結實實的撞在了樹幹之上,頓時臉上滿是鮮血!
“啊,諸葛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竇紅線疾步上前,一把扶住諸葛德威,連聲道:“你快說啊!”
這時,範願已經感到了一絲不妙,他思索了一下,上前一步,輕聲道:“公主,此事甚大,還是尋一個安靜的地方纔好。”
竇紅線也回過神來,點點頭,道:“那就有勞範將軍了!”
範願這纔回頭,吩咐幾名親兵看守住四周,閒雜人等,不可輕入。
這時,諸葛德威也從悲憤的神色中逐漸冷靜下來,他看了一眼竇紅線,眼中盡是悲憤、傷心的神色,“公主,大王被秦王楊浩殺死了!”
“啊!”竇紅線只覺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
“公主!”範願急忙上前一把扶起竇紅線,看見竇紅線一張俏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微微閉着的秀目,滿是淚水,順着俏臉留下。她忍不住的哭泣起來,腦海中,是與父親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的浮上,是那麼的清晰!
“線兒,線兒!”一聲聲的呼喊,敲打在她的心裡。眼前,浮現的,是父親的一臉慈祥的笑容。
“在那裡?他在那裡?”竇紅線上前一步,抓住諸葛德威,問道,聲音淒厲。她的話問得有些讓人莫名其妙。可是諸葛德威聽懂了。“在那邊,有五十多裡!”諸葛德威指了指一個方向,隨即他揉了揉鼻子,補充道:“應該有這麼遠吧!”
“上馬!”竇紅線高喝,她快速的奔到黑馬邊,一個翻身,在範願的呼叫聲中,不顧一切的拍馬疾奔。
“快,追上公主!”範願一聲喝,隨即奔上馬兒,追了上去。
看着衆位士兵追上去的背影,諸葛德威冷冷的一笑,又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好疼啊!”,隨即,他接過一個士卒送來的繮繩,異常敏捷的翻身上馬,向兩人追去。
還是那個村子,地上一片血紅,就連那條從村子中穿過的河水,也是被染紅了。
竇紅線的拳頭捏的緊緊,貝齒緊咬,脣上一片血色,竟是咬了鮮血出來,一滴一滴的血水順着她尖尖的下巴流下,可是她絲毫不覺。
眼前,是一片慘景。
至少有四五百人,死在那裡,人頭堆積竟然到了她的腰身。“屠夫!”她狠狠的罵出聲來。
緊追而來的範願也是驚呆了,無數的屍體倒在地上,隨意的丟棄着,地上,汪起一灘灘的血池,發出一陣陣的腥味。他擡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量控制住眼中翻涌而出的熱淚。
“父親!”半響,竇紅線一聲悲呼,絲毫不顧滿地的鮮血,她纖細的手指,狠狠的抓在地上,然後舉起,手中的那一捧血土,頓時擠出血來,順着她的手臂流下,染紅了她的衣裳。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她悽悽的哭,手上,身上已經是血漬斑斑!可是她的心理,卻更加的苦澀!她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在這個殺戮後的戰場,是那麼的淒厲,那麼的悲憤。風在吹麼?爲什麼那麼悽悽,耳邊,是誰的呼喊,一聲聲,敲打在誰的心裡!
如果,當初不曾認識你,或許,父親不會死吧。是女兒害了你呀,父親!撕心裂肺的吶喊中,她竟是趴在一片血紅的地上,昏迷了過去。
是誰,爲誰而傷心。是誰,又爲誰而牽絆?
輕輕吹拂的晚風,帶走的是什麼,而你,又知道什麼……